怀揣一把利刃,还有丁原刺史的举荐信,我从并州取道冀州,然后南下京都。和长生哥在上谷郡分别,他去涿郡投了军。
我以为天子脚下的百姓不会挨饿,然而越靠近京都米价越贵。刺史送的马,半路已经被我卖掉了。八百钱一斛粮食,六百里长途硬挺到京都,我已经变成了叫花子。
那三天,我捧着荐书到大将军府拜谒了三次,门房打了我三次。不是我不懂礼貌,实在是没有银钱孝敬门房了。我已经三天没有一粒米果腹,荐书递不进去,明天的洛阳街头就要多躺一具饿殍。
那几天我也没见过大将军的车辇外出,倒是有不少老爷在大将军府来来往往。开始我还自卑身上的衣衫褴褛,不好意思告求这些大人帮忙递话,后来饿疯了便管不了许多。那些老爷在将军府的门口停了车辇,我奔过去一个一个抱住他们大腿。他们不会浪费片刻时间听我说什么,遇到脾气差的仍会给我一脚,温文尔雅的会摆摆手让从人拉开我,然后风轻云淡地在我身上吐一口粘痰。
第三天,两个青年校尉进府议事,遇到我晕倒在门口。
醒转过来,是在洛阳城南的酒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两个校尉。胡子拉碴的那位生的很丑,鼻梁软趴趴塌着,两只招风耳如同蒲扇,一双三角眼惺忪里透着凶顽;又矮又壮,仍穿着那身大红色的校尉官服,头顶一个竹子作的武弁大冠,手把一只酒杯,懒洋洋躺在门口放酒坛的土墩上。
换了官服的另一位校尉,锦衣金缕,俊秀非常。八尺的身形,高大挺拔,剑眉星目,面庞白净;未听他谈吐,便有一股亲切的书卷气。那郎君见我醒了,着急吩咐酒保上一碗米浆,缓缓在我床边蹲下,握住了我的手,道,“小兄弟,我们看你晕倒,打听门房,说你连着三天在府前求见大将军。小人无礼,不识英雄,我替你骂过他了。扶了你来酒坊歇息,我不愿意离开,一直看视你,可算醒了。”
“多谢二位恩人,无以为报!”我只饿的天旋地转。
“小子,我不是你恩人啊,你恩人是我大哥。”丑的歪歪扭扭站起来,醉步直接进了后厨。端了一碗米浆,也不用正眼看我,随意放在我枕边,米浆洒在被子上一片。
“阿瞒,你这孩子总吊儿郎当的。也不看看米浆烫不烫,他饿成这样,着急一口喝了,非把食道烧坏不可。”郎君微笑道,不待我抢过碗,用勺子轻轻搅匀了米浆。
“我去,饿成这个x样了,还管啥凉热。生死有命,这货能从并州一个人扛到洛阳,马上发迹了,真让口汤呛死也是老天爷不罩他。”
郎君看看那丑的,又轻笑一声,扭头和我说道,“文远,书信我已经看了。你年纪不大,看面貌比我们才小个两三岁。能被州郡举荐,入朝为武官,定有过人之处。我兄弟们自幼生在洛阳,到底是承蒙祖荫,举了个马马虎虎的孝廉,如今在大将军何进帐下做个校尉。你年少有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我急要答谢,那丑男又抢过来话茬,蔑笑道,“哥,你也真是,跟他说些没用的干嘛。没人没势,来朝里做官,三十年不过是个低阶百夫长。你给他点阳光,他以后自己混上两年什么也明白了,更失望。何必呢大哥?”
“当今大将军执政,移山赶海,挽澜扶厦,正是用人之际。别听我这弟兄开玩笑,你只顾养好身体,过几天我带你入府面见大将军,一切包在我身上!”
我翻身从床上滚下,二拜稽首,道,“二位的恩情,文远没齿难忘!”
郎君慢慢扶起我,两眼怜惜。丑男道,“说了半天,记性不好?我不是你恩人,恩人是我大哥!”
“两位恩公,请问高姓大名?”
“别见怪他胡言,他一贯没有正形。愚兄汝南袁绍,以后同朝为官,叫我本初就好。愚兄见不得英雄落魄,这二年不治产业,专门振穷救急。我家在开阳门下,有事直接来找我,你是我袁绍的兄弟,没人敢阻拦你。”
“本初哥,你可是那任侠仗义、名闻天下的袁绍袁本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