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兄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昨夜杀人的,是‘晦祟’的黑鬼们。”叶知秋往后看了看,又凑近了些,压低着声音,“‘晦祟’可是有些年头没动静了。”
“竟是‘晦祟’所为?”京白堂面上装着震惊的样,把那晚碰到黑鬼的事情烂在肚里。
“我叶知雁那不入流的‘断鸿’,势微力弱,只想安然翻山南下,无奈卷入局中,若被波及,恐将遭倾覆之灾…”
“京某一浪荡公子,能得叶兄相助,求之不得。不过叶兄南下,所为何事?”
“叶某本是临安人,现在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听闻先王的二皇子现正聚兵马缮甲具,势要重夺山河,叶某也想尽一份力。”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白堂点这头念叨着如此这般,叶知雁知道的,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不少。
——建昌军至隆兴当途
赵昱请了江楚下山,倒像是请了个清闲散人,他可不信江楚嘴中说的“自己是普通人”,本要请他带兵去驰援隆兴。
结果江楚也是个路痴,江楚同赵昱说的时候,赵昱以为他是找借口推辞,直到临行前江楚在集市上准备东西,结果最后却把自己走丢了……
赵昱也不敢托大了,怕隆兴没救成,还得把江楚弄丢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带着江楚一起去,书良他们跟着另一队前往信州。
明明已近午时,山涧却仍是笼下浓雾,赵昱与江楚带着马兵们放慢了速度,马头紧挨马尾,赵昱仰头望向左右山坡,除了大雾什么都看不清,伸手五指难见,依稀能确定身旁还有个人,应是江楚……
“扶珏,你为何倒坐在马背上?”赵昱感觉身旁的马背上,那人应该是倒坐着。
“嗯?”江楚正儿八经的骑在马上晃悠悠的想着事,寻思自己脑后也没长眼睛,怎么会倒着骑马。
“!”赵昱一听江楚这疑惑一声,大感不妙,果不其然,身旁那倒坐的人突然发出了银铃般的诡笑,自己胯下的马仿若不受控制般,突然直奔前去。
江楚人在大雾中,听到这诡异般的银铃笑声,懒散的眼角突然锋锐起来,瞬间察觉到急驰而去的赵昱,忙策马追去。
军队方才在岔路口前,赵昱跟江楚这一前一后,进了左边岔路。
赵昱的马在前方停了下来,人倒是也无恙,银铃笑声散去。身后却突然传来山石滚坡坠落的巨响。
江楚死死盯着巨石滚落的山顶,直觉告诉他方才一定有人站在那里。
江楚跃下马,凭着感觉在大雾中伸手,摸到了岔口的垒垒山石……
后路被堵死了。
“殿下!黎少将!你们没事吧?”这还能听得见马兵们的声音,赵昱作声回应,没想到对方好像是全然听不到的样子。江楚跨上了马,没什么神情的向前走去,赵昱也就不再多费力气,骑马向前去了。
……
江楚二人骑马出了山涧,雾已散尽,雷电将黑压的天空分裂,劈得破碎,大雨滂沱,马蹄带起泥泞,压垮路边的野草。
这下赵昱也有些摸不清路,更别说江楚,只能下马找路边小屋里的人家问路。
按那家人说,前面是个村子,县衙就在村子外,再往前就要进城了。
但在赵昱的记忆里,前面不应该有城……
二人往前进发,路边满是躺着的、靠着的,哀嚎连天。赵昱与江楚一人一马,任凭大雨倾倒在身上,徐徐穿行难民之间。
不时有人前攀招手求粮,赵昱锁紧眉头,钥匙却没找着,一时半解不开眉锁,江楚眼睛被顺着额头滑下的雨水蒙盖住,像是雾里探花一般,什么都看不真切。
二人骑马进了村子,本还有几户人家收衣,见了外人入村,衣服也不顾它干湿,闭门关窗,怕生的很。
赵昱偏头看看江楚,想跟他说些什么,却见他眼神盯着自己身后,他一听,身后打斗声传入耳中。
原来二人行至一小巷口,巷内五个人对着地上一人群殴,拳脚并用。
巷子两侧的窗户有一扇是开着的,窗内妇女把孩子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啜泣连连。
那五人打累了,地上躺着的多半也快不行了,一人趁机拽走了地上那位怀里的东西,拍了拍揣进怀里作罢,走出巷子,与赵昱、江楚打了个照面。
二人这才看清——是抢粮。
赵昱下了马,从包裹中取出些吃食,上前把地上那男人搀扶起来,把吃食塞进他手中。
方才窗户内的妇女打开了家门,急忙跑出来,嘴里还念念道“相公你没事吧!”,男人弓着腰,用淤青的手擦去嘴角的血,一边把吃食向妻子摆了摆,赵昱看着两人举止,下一秒就对上了二人感激的目光,话不多说就直接准备跪地磕头,赵昱一把馋住两人,话也不说,转身去了。
江楚坐在马上看着一切,待到赵昱上了马,淡淡道:“殿下心善”
赵昱一时间摸不透江楚话里的意味。
“能帮一把是一把。”
“方才村口那么多难民,殿下怎么不帮。”江楚方才是满眼水帘,但他有时候看清东西根本就不用眼。
“帮了一个,就要帮一群,当他们都把手伸来的时候,连你身上衣服都要扒了去,你帮还是不帮?”
“没帮的,未必不知恩,帮了的,未必非豺狼。”水珠挂着江楚隐隐勾起的嘴角,不肯落下去。
赵昱没说话,轻拽着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