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立人此刻望着司令部门前的卫兵，喉咙发干，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百姓，在这动乱之中寻一个生计真是艰难，若是有办法，给他多少钱，都不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倒是小黄毛，虽然心里也是突突不停，但是却没有乔立人那般紧张，毕竟以前终日在码头与日本兵见面，此刻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站住，干什么的？”日本士兵用生硬的中国话吆喝着，明晃晃的刀尖戳在乔立人身前，让他心头一紧。“我是……我是来送照片的，就是……就是刘翻译让洗的那个照片……”乔立人紧张异常，哆嗦着将照片拿了出来。“刘翻译？”门卫想起，早晨刘福喜交代过，说下午会有人送照片来，而且要让来人把照片送到司令部办公室里。门岗又指向他身后的小黄毛，“这个，什么的干活？”“皇军，这是葡萄酒，上等的好酒！”乔立人说完，让小黄毛递上纸箱子，门卫看见箱子上精美的图片，似乎香气弥漫，陶醉地吸了一口，这才让二人进去。但是，还有两名士兵紧紧地跟在二人身后。“娘的，这些鬼子……”小黄毛话未说完，幸亏鬼子没听懂，乔立人狠狠瞪了下他，顿时让小黄毛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小黄毛大大咧咧，少不经事，着实让他头疼不已，怕他出什么差错。都有点后悔，不该带他来的。可是自己，好歹也是城里面堂堂正正的中国老板，抱着一箱子红酒有**份，何况还是给日本人送礼，街坊邻居看到会怎么说？昨天晚上，自己店里的伙计还横尸街头呢！所以，他让小黄毛抱着纸箱，自己还与他保持距离，到了司令部才走在一起。其实，这宅子的前主子刚刚带家眷逃离的时候，小黄毛也曾‘光顾’了一阵，虽然细软已经被人搬空，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剩余的吃食，他还在里面住了几个晚上。因此，对这里面十分熟络，就连一些暗道狗洞都清楚无比。顺着日本兵的指引，二人被带到了办公室的走廊里，日本兵前去通告一番，翻译官刘福喜走出办公室，一看见他们就横起了眼睛：“他娘的，怎么才来？照片呢？”刘福喜丝毫不客气，刚被中佐骂得一肚子火，此刻见乔立人哪还有半分客气？乔立人将照片与底片交给刘福喜，胆颤心惊等候发落。小黄毛看见翻译官就浑身不自在，把鸭舌帽的帽檐往底下拉了一下，歪着脑袋，斜着眼往房间里面瞅，便看见里面正前书桌旁端坐着一个日本人，正是在码头上见过的日军中佐，仁丹胡子大腮帮，像是一条鲶鱼。“这是什么？”刘福喜这才注意到小黄毛抱着的酒箱。乔立人急忙说：“这是孝敬皇军的，耽误了你们的事儿，多有得罪，这算是赔礼！”“哼，你倒还懂事……”刘福喜想去接那个纸箱子，突然想起，屁颠颠送来的酒桶里面居然没酒，已经让中佐大为恼火，万一这里面再有什么猫腻？中佐不是又要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吗？于是，他先进去，将照片交给日军中佐，然后又向他汇报，照相馆老板送了一箱子意大利红葡萄酒，来向太君请罪。中佐嗯了一声，吸吸鼻子，双目放光，跟着点点头。刘福喜赶紧向门口招手。乔立人可不愿意进去，对小黄毛使了个眼色。他是初生之犊不怕虎，抱着纸箱子，故意装作很沉重的样子，迈着八字步进去了。他本来想把酒放到办公桌上，但中佐磨了一下头，偏向窗边的茶几。小黄毛知道，是让他往那边放。刚在茶几上放下箱子，便见茶几后面居然放了一只大酒桶，酒桶的样式还十分熟悉。“这不是那个洋人丢的酒桶？”小黄毛差点没惊叫出声，昨天还听师傅、洋人跟乔医生说丢了里面的东西，什么胶卷，笔记，录像带的什么的，莫非就在这里？一时间，小黄毛居然愣在了那里，刘福喜见这小子放下酒箱子，居然站在这里发愣，顿时有些恼怒，一脚便踹了上去。“哎呦！”小黄毛趁势往窗户旁边滚去，乔立人听到了响动，也不敢上前，紧张地看着屋子里。“刘翻译，不要欺负小孩子！”中佐想必是看在葡萄酒的份上，呵斥了翻译官，刘福喜停了下来，向中佐连连称是。小黄毛捂着屁股站起来，小眼睛骨碌碌一转，而后用捂着屁股的右手，轻轻地将窗栓拉了上去。“不开眼的东西，下次再……”刘福喜本来还想再骂，但是，却发现小黄毛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是码头上那个小家伙吗？是烧尸体的那个？不对不对，当时那小家伙脏兮兮的，眉毛眼睛都糊得看不清楚了，走过去，想揭开他的帽子看看头发是不是黄的？“刘，你来——”日军中佐已经快速地将袋子打开，顿时照片便散落在桌上，随手拿起两张，看了起来，他庆幸这些东西被自己截了下来，若是流入国际，定会对日本造成很大的舆论影响。想到这里，重重地将桌子一拍，大发雷霆，招手叫他过去，刘福喜只能轻声命令小黄毛：“快滚！”小黄毛觉得刘翻译已经认出他了，此刻再少不经事也吓得够呛，连忙溜出门，跟乔立人向外走去，依然有两个日本兵押送他们出了大门。走出司令部，拐了个弯，看不见大门了，小黄毛便捂着肚子说疼，蹲在地上不走了。自己躲过了一劫，却让这个小家伙挨了踢，莫不是刚才被刘福喜踢坏了肚子？也未多想，顺手掏出一把零碎票子：“你要不舒服，就去诊所找医生看看，剩下的钱买点东西吃吧！”委屈他了，算是补偿，想到要去冯冬家，也没时间管他了。见乔立人远去，小黄毛这才站起来，咧嘴一笑，绕到司令部的后面，那里有一所破落的宅子，没人住，但后院与司令部的后院是相通的。围墙下面有个狗洞，也只有身材瘦小的自己能钻过去，他直接穿进日军司令部的假山一处，绕过去，那就是自己进入黄府的通道，偏僻寂静，就算白天也没有人设防。他要做一件让师傅开心的事，还他的清白，也为了报答乔医生，他是对自己最好的女人了，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还有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佬，尽管对他还有几分埋怨，但也怪可怜的，豁出命来保护罪证，都为咱们中国人呢！对这些好人都要好好报答，最好的报答，就是把他们最想要的东西给他们。想到这里，小黄毛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报告，自治会长楼宇已经到了！”士兵来报告。这人不能太怠慢，日军中佐正在看着这些照片，马上把照片收进桌子里的抽屉里，将房门锁上。起身去把他迎进会客室。笔记上的内容迟迟没有翻译出来，让中佐对楼宇的态度有些不满，就在中午派人通知他来，若是此人不能全心全意为日军服务，那么，自治会长也改换人了……办公室刚刚离人，里面的窗户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翻身而入……“楼会长——”刚一进会客厅，日军中佐就直奔主题，“笔记本的内容，你翻译完了？”“中佐阁下！”楼宇面露难色，将包裹着受伤的手指伸出来，委屈地说道：“您看，若不是手伤，这点小事，早就为您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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