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朝中百官无不义愤填膺,纷纷出言谴责,一番痛陈厉害得失,无非是做臣子的该如何以死效忠君王那一套,痛斥甄命苦大逆不道天地不容,万死不能赎其罪。
为了拍马,几名御史谏臣痛苦流涕,说着说着就被自己一套说辞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能挖心剖腹表忠,噗通拜倒在地,嘴里哭嚷着“臣知罪,臣万死,臣上不能体察圣意,下不能督察群臣,失职失察,求皇上责罚”,好像甄命苦的背叛都是他们管教无方的样子,声泪俱下,如丧考妣。
甄命苦在一旁看得有趣,这一出可比二十一世纪的清宫剧还要好看,哪在乎他们说的是什么,任凭他们口水满天飞,他自巍然不动如山,水火不侵油盐不浸。
他注意到有三拨人是不经常发言的,而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影响杨侗拿主意的,一拨是以尚书令王世充和他的族兄族弟为首的郑王府势力,握着有实权,一句顶别人十句。
一拨是以内史令元文都和卢楚为主的旧隋死忠,空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却只是跟王世充打打口水仗,没有多少跟王世充抗衡的实力,王世充这种兵营出身的大臣,想要对付元文都就像捏死一直蚂蚁,留着元文都的原因,是为了让杨侗放心,让朝堂之上能有个反对的声音,也好证明他不是一言堂,塞天下悠悠众口,反正无论元文都反对什么,都是徒劳。
还有一拨是以皇甫无逸,罗士信等握有实权的大将军,派系色彩并不明显,但却是王世充和元文都两人之间的缓冲带,他们倒向那一边,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杨侗听完群臣一番议论进谏之后,扭头望向甄命苦,问:“甄将军有何话说?”
甄命苦想了想,说:“臣想说的早已经跟皇上说过,现在依旧是这个想法。”
杨侗一拍龙案,怒道:“让朕放弃杨家的江山,向长安称臣,做一个庸碌无为,醉生梦死的逍遥王,这就是你的想法,这就是你对朕的建议吗!”
甄命苦脸无愧色:“逍遥王未必就是庸碌无为,醉生梦死的,若是心怀仁慈,有所追求,也可造福一方百姓,未必不能施展皇上治理天下的抱负,更何况治理天下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除非皇上你想做个为所欲为,酒池肉林的昏君,然后死于乱臣贼子之手,否则这明君实在没什么当头,谁有能耐让谁当去……
他不顾杨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着:“朝代的更替本是历史常态,炀帝暴政,尽失了民心,天下百姓苦隋政久矣,这才纷起反抗,杨家气数已尽,这天下早已不是杨家的天下,皇上若认不清形势,执迷不悟,只怕最后难免要跟炀帝一样落得个被乱臣贼子谋害,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皇上如今何不乘手中握有筹码之时,急流勇退,做明智的选择……”
他这些年受张氏这御史大夫女儿的熏陶,也渐渐地学会了说些台面话,虽说并不像张氏说得那样义正词严,笃信不疑,却也能装得道貌岸然,占据道德的制高点,秒杀群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