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怪不得这里有块他的墓碑。
死过一回,代表又活了。
也就是说有惊无险。
我心里稍稍踏实了些,生完孩子,周围很多人都说,都已经是闯了鬼门关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何畏惧?
在我心里,死过一回就等于是这个概念。
然而,我公公说:
“死后葬身之地,是他亲自挑选的,你已经见过袁少亭的墓了,想必已经知道墓穴当中都有些什么吧?”
从前我以为的墓,就是那种刚好够放下一副棺材的土冢。
后来才知道,自古以来不一般的人,连墓都有所不同。
比如王侯将相!
但我对袁少亭的墓,也仅仅是惊讶于它之大,还有就是棺材多。
等等,棺材多?
我看向他,不由得问道:
“您的意思是?这墓穴当中,不只有一副棺材?”
对于我的疑问,他没有给出解答。
反而拍了拍墓碑对我说:
“想知道当年之事吗?”
当然想!
不然我在这跟他废话什么?
就算他是我公公,也不代表我愿意听他扯那些有的没的。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他从身后拿出一副小小的画轴来,盯着画轴对我说:
“那年你们都还年幼,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这里有一幅画轴,里面记载着当年之事。”
听他这意思,像是要让我进到画里去。
我这一根筋的脑袋,感觉有点懵。
我才发现,我公公还挺时尚的,竟然背了个大大的挎包,那挎包虽不是什么大牌,也没有醒目的标识,但我看上面的刺绣,应该是出自我婆婆的原创。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某个古镇的某家纯手工制作的包包坊里买到的宝贝。
那画,就是我公公从挎包里拿出来的。
容我捋捋,月楼村是一幅画,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对照月楼村那幅画所作的画,也就是说,我已经在画中画里了。
如果我再接过我公公递来的画,再进去的话,那我就等于进了画中画中画。
这是套娃么?
一画套着一画再来一画?
说实话,我有些怕。
所以我试图询问:“您来找我,不就是想亲口告诉我,您儿子为我到底付出了多少吗?”
现在又让我入画是几个意思?
原谅我,我当时除了想到套娃之外,还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有一种画地为牢的错觉。
我总觉得我公公像是来大义灭亲的。
他觉得我的存在,滋养着那个劫取我气运的大boss,让我成为其祸害苍生的工具,这也就是我公公所说的助纣为虐。
所以他老人家大义凛然的要来为民除害了。
果真人的想象力是很可怕的,这种念头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我再看我公公时,总觉得他这张跟我老公挺有父子相的脸上,藏着一股子凶狠的杀气。
以至于他朝我走了两步,我下意识的抓住轮椅,心里想着,但凡我能跑,我肯定早跑了。
他察觉到了我的畏惧,于是笑了笑说:
“无妨,在这世间,除了你们年轻人追崇信仰的双向奔赴外,还有一种爱,叫做生死相许,你不必得知,而我已将生命托付,终身不悔。”
我想说,我公公才是真的有一股文人的酸臭味,他跟我父亲,应该很有话聊。
而我公公这番话的意思是,反正我儿子这辈子已经非你不可了,至于你领不领情,日后该怎么做,不打紧,横竖是他一厢情愿的。
这文字的魔力就在于此,他字字句句都没有透露出半点胁迫,而我却已经无路可退。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这画,是出自您的手笔吗?”
既然决定了要入画,那我肯定得问清楚怎么出来才行。
万一这真的是画地为牢,那我就死定了。
我公公倒也坦诚,他直接告诉我:
“这是出自他爷爷的手笔。”
唉,一个公公已经是不好对付了,又来个爷爷。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才是万难的,现在看来,一份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要闯的关卡,又岂止公公婆婆?
还好我脸皮够厚,为了活着,我不得不问:
“您能不能告诉我,入了画之后,我该怎么出来?”
我公公听了,放声大笑。
“没想到老十三这么不怕死的人,竟然生了个畏首畏尾的闺女,女娃儿,你倒是活的挺真实。”
真实二字用在这里,可不见得是个褒义词。
这笑容的意味就更加不言而喻,他握紧画轴,谈笑间却已经是瞧不起我了。
也对,谁会欣赏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但那又有何妨?
这世上的人,有几个不怕死的?
怕死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反正我觉得不懂就要问,不然长嘴是干什么用的,真就只把它用来干饭?
对此,我很认真的解释:
“您或许会觉得我对您儿子的爱,远不如他爱我般无恐无畏,不惧生死,但我现在,不仅仅是父母的孩子,吴生的妻子,更是我家小宝的母亲,我害怕被困在画里出不来,因为我不想死,我想活。”
也许是我足够真实吧,我公公还是没有告诉我怎么从画里出来,也或许是他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但他向我保证:
“你不必担心生死,在这世上,除非我儿已成黄土白骨,否则的话,他但凡还有一口气,都会拼尽全力的让你活下去。”
这跟我老公对我说过的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对上了。
果真是父子俩,说的话都是如此一致。
看我公公如此相信他儿子,我虽然不想当个时时刻刻都要男人保护的废物,但我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