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她却不曾回来拯救万民,拯救你我,难道她就这样任由那个老髡匠横行霸道,残害匠门一脉吗?”
阿婆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你我静待那日,不会远矣。”
小妹那双泪汪汪的眼,泛着希望的光,兴奋的问:
“婆婆,不远是多远?”
婆婆目光悠长的看向我这边,但她眼里无我,只是一种眺望:“也许三两日,也许三五年,不论多远,她终究会回来。”
小妹趴在阿婆的手上,闭着眼睛说:
“可爷爷说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爷爷让她展翅高飞勿悔,纵水遨游莫归,爷爷的话,她岂能不听?”
阿婆却露出会心的笑容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道:
“百鸟归林,落叶归根,她会回来的。”
小妹渐渐沉睡,嘴里喃喃着:
“既然她会归,那我便久等无悔,婆婆,我等,陪你一起等,等她归来。”
阿婆抚着小妹的头发,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睡。
似乎那顿鞭刑,早已遗忘于心。
听着阿婆的摇篮曲,我靠在小小的棺木旁,不由得闭上了眼。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身穿金甲战袍,手握日月弯刀,立身于林,与一巨象相搏。
古有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有我一战功成满山坟。
我看到密密麻麻的坟墓,坐落于后山,那墓碑上刻着一个又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名字,耳边,再次传来鞭笞之声,还有小妹的哭声,她在求饶。
但我看不见她。
我感觉到亘古的风穿透了我单薄的身,好像有雨滴落了下来,那些墓碑上,经过雨水的洗刷,露出一张张满带笑容的遗像来。
那些遗像,和陌生的名字混在一起,像是会跳跃一般的从我眼前划过。
一楼大厅里拉二胡的老大爷,十九楼手牵着手的年轻夫妻,二楼做美容的小姑娘,七楼做烘焙的家庭主妇,他们的名字我虽没听过,但遗像上的那一张张脸,我几乎都有印象。
还有趴在保安岗亭里打瞌睡的大哥,物业处买了二十七栋二手房的管家,二十六栋那个半夜梦游的孩子...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扑面而来,我耳边传来王安娜的声音,她惊恐万分的对我说,他们都得死,都得死,谁也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
不。
我不能让他们就此丧命。
阿婆说的对,就凭我身负滔气运,能镇守八方邪祟,我必须承担起属于我的使命,我要跟这个老髡匠拼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感觉双脚发麻,并且越来越像是要失去知觉了一样,这双腿,似有千斤重,又好像泰山重压,我越想挣脱,就越是累得慌。
雨水像是停了,有一道闪电袭来,我下意识的闭上眼。
然后感觉腹部一凉,那一道轻微的皮肉裂开的声音落入我耳中。
这好像是...
剖宫产!
是我生小宝的那天。
我猛的睁开眼,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清晰入耳,但我却没有躺在手术台上,这里漆黑,只有一盏高高的像是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的光照着,灯光照耀下,浮尘四起。
这里好像是袁少亭的墓穴。
对,就是袁少亭的墓穴。
我记得那片浮尘,我身处墓穴时,婉娘的骨灰洒落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我用力的想抬起脑袋,下半身已经完全麻木了,并不是没有知觉的那种,而是感受不到疼痛,双腿很沉。
我腹部的肉在一点一点的被撕开,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六层,七层。
腹开七层,取子一生。
一声哭啼响彻整个墓穴,那个剖开我腹部的人却突然退后了两步,我看到了他那张脸。
是袁少亭!
是他。
但他却没有伸手去抱我腹中的婴儿,我感觉被剥开了皮肉的地方在不断的撑大,就像姚远在经受三差两错时,向他来复仇的那个女人腹部的孩子一样。
一只满是鲜血的小手从剖开的地方伸了出来,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伸出,搭在了我的腹部。
小手温热。
然后,一个血球似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慢慢的整个身子往外爬,从我腹部,到胸口,脐带连接着我与他,我看到那张脸,根本不是我的小宝,而是王冉之从腹中剖出来的那个婴灵。
他边爬边喊着:
嗯嘛。
我没有力气抬起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爬到了我眼前,然后他张开嘴,猛的朝我脸上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