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奴婢说实话,皇上恕罪。”
“说。”
“皇上忘了,如今的储君还是成亲王啊。”
皇帝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就好比长了多年的脓疮突然被人捅破,里面流出来的脓水还是会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皇帝“嗬”的一声坐直了身子,半晌之后,才幽然透了口气,“那就是在回京的路上……”
辟邪的目光流转在皇帝的脸上,眼中瞬间勃发的寒意慢慢消退不见,终于静静地道:“有奴婢一日的舍命效忠,便有皇上一日的高枕无忧。”
“我知道,我也信。”皇帝看着他冰洁无暇的神色,点了点头。
辟邪不愿在此事上纠缠过久,话锋一转,道:“皇上今日回来得迟了,却不知乐州营中有什么议论。”
皇帝道:“如今突在最前的是洪凉两州的骑兵,正成犄角之势。今日凉州护军刘思亥打了个比方,倒也有趣。”
“是吗?”辟邪道,“他有什么妙论?”
“他说,现在中原大军的军型就似乎一只大螃蟹,洪凉两州的骑兵就是两只蟹螯,哪有不死死钳住对手的道理。”
辟邪“扑”的一笑,“他还是这般……”
“还是?”皇帝问。
“早就听说刘思亥是个诙谐有趣的人,虽然是汉人,但在凉州人中口碑很好。”辟邪风清云淡地遮过,接着道,“他主战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洪定国却不愿此时消耗兵力吧?”
“还用说?”皇帝道,“他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了。刘思亥主张蚕食匈奴突出的兵力,洪定国却力主西翼全面反攻。”
“嗯。”辟邪点点头,“洪凉两州各执一词,他们的分歧对皇上不无好处。姜放又怎么说呢?”
“姜放似乎是同意刘思亥。”皇帝回想道,“有用震北军做他接应的意思。”
辟邪笑道:“那是自然的。”
皇帝问:“他们从前都是震北军中的人,认识是肯定的了。难道交情很好?”
辟邪道:“十几年前,震北军中还有‘北军三俊’的称呼,说的就是贺冶年、姜放和刘思亥了。这三个人都是相互欠了多少条性命的交情。”
“原来如此……”皇帝恍然,“你看刘思亥的策略可对?”
“对是对的。”辟邪道,“不过,这种战法要两部人马行军时辰上要掐得准,稍有不慎,便有孤军被围之虞。况且,匈奴人也聪明得很,就算一次、两次让我们得手,也不能总让我们占这等便宜。奴婢虽觉有些胜算,却不知该不该冒这个险,不如今夜就陪着皇上去姜放帐中商议个清楚。”
皇帝兴致高涨,笑道:“正是,我们也该瞧瞧他升官后都在做什么。”
吉祥来请皇帝晚膳,辟邪便回到自己帐中,命小顺子服侍更衣。
“让你打听的事都确定了么?”他问道。
小顺子道:“就如上回禀告师傅的那样,夜夜如此,决计无错。”
“好。”辟邪在昏暗的烛光里微笑。
姜放的营帐靠近京营中军,骑马缓缓过去,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皇帝穿着便衣,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只带了吉祥和辟邪在身边,游云谣最近寸步不离皇帝,现在自然在前为他们开道。
姜放的营中极安静,小校都是他从京营中带出来的人,精神抖擞地立于营门前,游云谣下了马,道:“皇上驾到,姜大将军接驾吧。”
皇帝没有在营门前停留,径直入内,见姜放甲胄整齐,大步出来,对辟邪笑道:“在京里,朕只道他举重若轻,有神仙般的逍遥,如今看来,姜放竟是个严肃的大将,”
吉祥笑道:“万岁爷见他穿得体面才这么说。若奴婢也置上几身行头,定也叫万岁爷刮目相看。”
皇帝对姜放大笑道:“姜放听见了没有,朕身边的人可觉得你中看不中用呢。”
姜放叩头道:“臣打仗就靠一个吓唬人,皇上说中了。”
皇帝跳下马来,让他们起身,见高高瘦瘦的一员大将立于姜放身后,刚才热闹,没听清楚他报名,这时问道:“你身后的是刘思亥么?”
“是。”刘思亥笑道,“可见臣更是不中看的,竟没让皇上瞧见。”
“刘卿怎么在这里?”皇帝觉得要和姜放议论战法,有他在更是顺便,便很高兴地问。
刘思亥道:“臣与姜大将军夜夜商讨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