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自己都已经淡忘了,过去的经历都跟伤疤一样愈合结痂了,可是没有想到每次想起来,还是会很痛。
长夜漫漫,夜色静谧。
南乔整夜翻来覆去,每次呼吸鼻腔间都是熟悉的气息,让她久久无法平静安眠。
直到后半夜才勉勉强强睡过去。
清晨六点,民宿的其他旅客都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的时候,南乔被昨晚定好的闹钟吵醒了。
她拍掉闹钟。
怏怏的睁开了眼睛。
困得不行。
她正要掀开被子起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从盥洗室传来的脚步声,手上动作倏地一僵,立马又缩回了被子里,装睡。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床沿停了下来。
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脸上。
南乔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被子底下的手蜷缩。
过了会儿,她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空气里的安静被短暂的铃声打破了,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了男人熟悉的声音:“我是江漠。”
是江漠。
南乔下意识屏住呼吸。
江漠这么早就回来了真的是她计划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他至少会睡到七八点左右,没想到他居然比她还要早醒来,而且她没有听见敲门声,江漠手里的钥匙估计是去跟郝老板要来的。
他该不会是已经猜到她就在他的房间里吧。
南乔有些无地自容。
她偷偷的睁开眼睛,回头。
江漠正站在窗口的位置接电话,背对着她的方向,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笼罩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南乔马上缓过神,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该离开这里才对。
她刚有这个想法,就看见江漠转身的动作,立马又倒了回去,继续装睡。
紧紧闭着眼睛。
江漠站在窗口,回头看见床上静悄悄的人,菲薄的唇勾了勾唇,收回目光,淡淡的开口:“时间地点。”
“尼泊尔。”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淡淡冷静的男音。
他说:“我已经到了,估计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可以见上一面。”
江漠扯了扯唇:“看来你对我的行踪很清楚。”
南乔已经从床上溜了下来,她轻手轻脚,偷偷摸摸挪向门口。
她的手刚落在门把上,还来不及咧嘴笑,身后一道修长的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背脊顿时一僵。
南乔僵在原地,僵硬的回过头,撞上男人幽黑的眸子,僵硬的扯唇:“早……”
江漠看着她的样子。
因为刚睡醒,头发凌乱像鸡窝,衣服松松垮垮,此刻眼底隐隐看得出来有些惊慌,盯着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江漠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淡淡的问:“你想去哪?”
南乔站直腰,克制自己冷静下来,说:“当然是回自己的房间。”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你昨晚突然在我床上睡着了,我没有地方睡,所以才会借你的床睡了一晚。”
江漠看了她半响,皱眉,突兀的问:“我很胖?”
她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睡了她的床,体积又大,所以她才不得已跑来这边睡。
南乔想了想,好心的为他解释了一句:“应该是睡姿的问题。”
江漠抿唇,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眸色明显暗了几分。
南乔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莫名其妙:“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江漠说:“眼屎。”
“……”
南乔摔门出去了。
她气冲冲从江漠的房间出来,刚转身就看见了胡番。
胡番正在敲南乔的房间门,侧头看见她从江漠的房间出来,不禁一愣,十分的讶异:“你们、你们昨晚睡在一起吗?”
南乔困窘。
她尴尬的梳理了一下头发,佯装冷静的解释:“不是,我只是找他借东西而已。”
话音刚落,江漠房间的门打开了,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南乔,又去看了一眼胡番,把钥匙丢给南乔,说:“你落了钥匙。”
然后就关上了门。
“……”
南乔看着掌心的钥匙,又看向胡番。后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露出了“我懂我懂,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眼神。
“……”
她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南乔干脆不解释了。
她在胡番暧昧玩味的眼神下开了门,突然就听见胡番来了一句:“你今天可能要穿高领的衣服了。”
“什么?”
南乔没有听懂。
胡番边下楼,边指了指她的脖子。
南乔一头雾水,进去房间后找了面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颈。
她在看到自己脖子上密密麻麻粉色的点点时,瞳孔瞬间放大,认出是什么东西之后,整张脸倏地爆红。
*
民宿附近有一间咖啡馆,江漠约了人,提前十分钟先抵达了。
咖啡馆内十分的安静。
江漠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折射了进来,落在桌上。
过了一会儿,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了。
江漠放下手里的咖啡,看向对面的人。
霍闫刚下飞机,坐车就过来了,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看到江漠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算一算,这应该是江漠和南乔分开三年后,他们第一次像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见面。
江漠率先开口,似笑非笑的问:“霍总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应该是来见自己的妹妹吧,怎么想到先约我出来见面了?”
闻言,霍闫勾了勾唇。
他言简意赅:“自然是有事情要找江总聊聊。”
“关于南乔?”
“我们之间的话题也只有这个了不是吗?”
霍闫半开玩笑,他靠着椅背,平缓的开口:“三年前确实是我让人带她离开了桐城,抹去了一切可以让你追查到的痕迹。”
江漠平静听着,眉目没有波澜。
霍闫停顿了两秒,继续说:“三年前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三年后的今天,同样也是。”
“霍总想要表达什么?”
“霍家和江家,不适合做亲家。”
霍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漠笑了笑,偏偏还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问他:“那你觉得,怎么样才适合呢?”
霍闫黑眸盯着他,眼底深处有些冷意。
“江漠,放过她。”
话落,空气寂静了两秒。
似乎连周遭的环境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漠咀嚼着他说的话,默了半响,忽的一笑,抬眼,看着他:“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
霍闫沉默了一霎。
眸子暗了几分。
江漠掀起了嘲弄的弧度:“霍总,你没有爱过人,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他似乎是笑了下,继续说:“同样,你也没有资格对我们的事情指手画脚。”
“这三年你当真以为我找不到她么?”
霍闫怔了下,唇线紧绷。
原来他表面所有的风平浪静不过都是伪装。
江漠如果真的想要找到南乔的踪迹,不管霍闫再怎么费尽心机的隐瞒,他都一定能找得到。
或许霍闫是忘记了,他成为江氏集团的继承人之前,还是桐城出了名的“疯狗”警察。
当年南乔消失了大概半年之后,他就查到了南乔的下落,知道她跟南木同在温哥华修学,知道她毕业之后放弃了优秀企业的录取,孑然一身跑去了伊拉克。
知道她在伊拉克经历过的所有大大小小危险事件。
所以那一天和江言在茶楼看见电视上的新闻,他才能表现的如此平静,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了。
伊拉克经常爆发战乱,炮火遍地,枪林弹雨,搞不好随时都会丢命,南乔的选择,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霍闫盯了他半响,语气笃定:“你知道她会来尼泊尔?”
江漠知道。
所以他才会亲自过来,但是住在同个民宿,真的是意料之外。
他没有回答。
但是霍闫已经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果然,他就猜到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霍闫唇线微抿:“所以,你是觉得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有没有可能,你说了不算。”
江漠勾唇:“我说了才算。”
傍晚,江漠回民宿的时候,没有看见南乔。
郝老板说她跟胡番出去了。
江漠听到之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上楼了。
他估算两人应该八九点左右会回来。
但是没有。
九点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江漠打了南乔的电话,打不通,下楼去找郝老板要了胡番的电话。
胡番的电话同样是打不通。
江漠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打电话让人定位南乔的手机位置。
郝老板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连忙接听起来。
“喂?诶,怎么啦……”
电话内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郝老板的脸色明显变了变,挂断电话后,她立马告诉江漠:“听说回来民宿的一条公路发生了严重的塌方,不知道胡番和南乔在不在那儿。”
闻言,江漠倏地一怔。
随后立马冲了出去。
他知道公路的位置,拦了辆计程车赶过去。
路上一直不停的拨打南乔的电话,一遍一遍,连他自己的都没有发觉,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冒汗了。
公路塌方严重。
快要到的时候,司机就把他放了下来,还劝他不要过去了,很危险。
但是江漠置若罔闻,大步朝着塌方的公路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