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向来走路如风,转眼间,双脚已迈出了院子大门。
龚书典只好回到知青大院,正准备上工的大家见他来了,一拥而上,问这问那,喋喋不休。
被对自己一直尚好的人拒绝丢弃,龚书典顿时对这个地方失去了眷恋,来时准备多住几天的打算全然消失了,恨不得插一双电动翅膀,立马离开。
后事如何?自然是扫兴而归。不再叙述。
且说李玉春快步赶上那几个正在上工路上的相好的姑娘,不等询问,先开口道:“嗨!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把秀才撵走了。”
爆炸新闻,争着感言。
“胡吹!人家是专程来看你的,怎么可能呢?”
“别拿秀才眼红我们了,不就是个城里人吗?我还嫌弃城里人穷讲究、小市民意识呢。”
“哪......你岂不被人白抱了?多吃亏!”
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评论着自己的看法。
“吃啥亏?他抱我,我也抱他了。谁不占谁,两抵消。”
玉春振振有辞偏偏有理。
整个一下午,不准任何人谈论龚书典的事,但大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稍不注意就会提起秀才或者龚书典来。
玉春也未放下,嘴里阻止大家,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现在去哪里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会很伤心吗?
爱是火焰,熄灭了,灰烬的温度,依然要保持一段时间。
龚书典在外,无依无靠,人是孤单的,心是寂寞的,曾几度颓废,寄希望于虚无缥缈之间,搁浅理想于废墟荒滩,身为高干子弟的他,仿佛骤然于天堂掉入地狱,于斗笠替代了王冠,心是碎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是破灭过一次又一次的。
是李玉春帮他捡起来一片片碎片,然后将它们缝合。但那毕竟不是亲人的妙手,缝合始终有伤痕,不能痊愈如初。
是李玉春帮他燃烧起希望,至少是可以生存、寄托的希望。然而不是他所追求的那种,失之可惜,捡起意义不大。
秀才感激一个乡下普通女子在特殊岁月,冒旧俗之大不违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激她将一颗清纯芳心奉献给自己,却始终没有全身心爱过玉春,只是将她作为一个知己,一个善解人意的爱心姑娘,因为他明白,下乡够了一定年限会返城的,会在城里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那里才是他真正想去的地方,是他的家。
他认为自己并未欺骗过玉春,也未许下过任何诺言;但他也并未推辞过她的情人般关心和爱,这是秀才之错,是自私在作祟,是寂寞在左右,是一种无名的欺骗!因为他知道,玉春是真心爱他的,没有推辞,没有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却自私享受着一个纯情姑娘的日夜惦记和爱恋,是龚书典之罪过!
李玉春是衷心倾爱秀才的,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出身卑微,门户低下,与龚书典有天壤之差,虽然爱着,爱的胆怯,不够自信,但那份饱蘸感情的爱,一旦倾泻,黄河也会翻浪,长江也会澎湃的。
一个是享受爱情不做回报!
一个是错将友情当爱情!
一个是自私的!
一个是无邪的!
一个是可悲的!
一个是可怜的!
墙角的迎春花啊,你被雨打,被风吹。却不失时节,给大地迎来春天。人们赞美你,歌唱你,却想不起给你一坯土,一滴水。当春天来到,百花盛开的时候,没有人再记得你,没有人怜惜你......你虽然凋谢得枝丫光秃,风雨中,心里依然酝酿着来年的春意!
后来,龚书典给李玉春写过十多封信,有追溯的,有道歉的,有忏悔的,也有在西安给介绍工作的。每一封信,玉春都会认真阅读好几遍,然后将它烧掉,从未回复。因为,她交往秀才的目的是结婚而不是知己、朋友。
再后来,龚书典不再来信了,也慢慢地走进了玉春心里最深远的角落。
再再后来,媒妁之下,李玉春嫁给了陈建忠,先后生得一女一子,女儿大,名叫陈格换,和爱人同在西安工作,有一五岁男孩。儿子小,叫做陈换新,前年结婚,上个月喜得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