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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雨落流星凌紫霞(1 / 2)

紫玉成烟 锦城 更新时间 2019-09-13

 轻风翦翦,飒飒过耳,夏夜凉如水,少年男女双骑并驱。

彼此都有了些许酒意,醺然相看,意味深长,那是小小阴谋得逞之后的莫逆于心。

华妍雪从那天以后,一连数日心情不甚开朗,尽日里无事生非,裴旭蓝自然成了她首当其冲的炮轰对象。旭蓝百般劝慰,最后总算搞明白她是静极思动了,不由啼笑皆非。和妍雪截然相反,裴旭蓝是众所称道的典型,循规蹈矩,温顺听话。但这次妍雪闹得他招架不了,又素知云姝对于这女孩儿的出格行为向来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姑息,如此权衡,一横心答应了陪她胡闹,偷偷溜出园子。

但在返回途中,看到期颐城内一排排独户门庭,却无端惘然起来。恪守着清云弟子艺成之前不许归家的帮规,尽管同在一城之间,旭蓝自入清云,尚未见过他母亲一面。这对别家图新鲜贪好玩的孩子来说,也不觉怎地,但对于这满心眼里俱是亲情的裴旭蓝而言,未免有些难以消受。

“小妍。”他抬头凝望天上星空,眸子亮如星光,“母亲她三年多没见到我了。”

妍雪一眼看穿他到底:“那就回去看看吧!出都出来了,左右也是违规,怕什么呢?”

他凝思地想了片刻,终于一缕柔软的微笑绽在唇际:“她一定很惊奇,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今晚回去的!”

妍雪微微一笑,心道:“你突然回去不把她吓得没了主意才怪。云姝要她做的,也就是认你这个儿子,带大了送进清云,目的既已达成,你二人的母子情缘怕也就是到此为止了。”见他满怀憧憬,可也不忍打击。

纵驰如风,来到了裴宅。

门户依旧,心境大非。旭蓝心头砰砰直跳,募然间一股热流冲上眼眶,府外叫门不便,他直接跃入高墙,直奔母亲所住的内室,拍门大叫:“妈妈!妈妈!”

屋内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有人跌跌撞撞的出来,中年女子只着内衣开了门。

母子两人相对凝视,泪光倏然溢满女子眼眶:“是蓝儿么?我没在做梦,真的是你?”

旭蓝哽咽道:“是我阿蓝,妈妈。”

裴翠搂定了儿子,眼泪不绝自面庞滑下,旭蓝微笑着抹干母亲的泪水,柔声道:“妈妈,你憔悴多啦。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没能回来探望请安。你还好吗?过得顺心吗?有没有人欺侮你?”

裴翠含泪而笑:“我的儿子是清云剑灵,哪里有人敢欺侮我呢?阿蓝,你今晚怎生回来,也不派人先通知一声。”

“我是溜出来的,我……”

话未说完,裴翠脸色已是变了:“溜出来?!”

少年全然未察觉母亲神色有异,仍笑道:“小妍还在外面,妈妈,我去开门。”

裴翠死死攥住儿子的手:“阿蓝,你还没满师,没得允许,怎么可以自己出园?唉,你这孩子,万一谢姑娘得知如何是好?”

“帮主不会见怪的。”

“胡说!”裴翠气急败坏,“你还和华姑娘一起来!那个孩子啊,我即使在外面也常常听闻,是极顽劣的小姑娘。谢姑娘素来不喜欢她,唉,你和她混在一起,着实没半分好处。”

旭蓝微生愠。裴翠不察,犹自唠叨:

“你这样回来了,我对方姑娘……还有绫姑娘可怎么交待好呢?阿蓝啊,你长大了,切不可再如此任性。”

华妍雪牵着缰绳,缓缓走开了两步,等待着旭蓝开门出来邀她,或是如她所料,其母不肯留客,两人同归。

“姑娘。”

妍雪回头,一个道士装束的老头儿和颜慈眉的笑着,白须飘飘,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气,夜深人静,这个人居然走到了身后,自己尚且懵然不知,客客气气与之打个稽首:“道长,有何吩咐?”

老道笑道:“姑娘何其客气。实不相瞒,贫道略通星卜看相之术,偶过此地,见姑娘相貌贵不可言,为老道生平仅见,忍不住上前冒犯。”

妍雪这才注意到那老道手里,尚且拿了一根竹竿,挂着一张白布,上书四字:铁口直断。

妍雪容貌出众,一般所受到的恭维自是不在话下,若非这老道悄没声息的突如其来,华妍雪几乎要直斥其非,此际看这道士实在是不太象平常算命看相之人,笑道:“敢闻其详。”

老道摇晃着脑袋:“姑娘,你天庭饱满,目如朗星,是大富大贵之相。但身世不明,扑朔迷离,命理混乱。”

妍雪一呆,“身世不明,扑朔迷离”八个字,正说中心事,当下对那老道又多信几分:“道长你看我的身世,几时方能明朗?”

“此去二百里以西灵湖山,今夜三更时分流星若雨,姑娘命理将会出现不可思议之转折。”

妍雪见他说得那样煞有介事,想了想,撇嘴笑道:“道长此言差矣。夏时流星雨,只要天气晴朗,年年可见,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的跑去什么灵湖山呢?”

老道哈哈笑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晚数万流星雨星迹行经黄道十二宫,如此奇象,千载以下难逢。除灵湖山而外,都难窥其全貌。”

妍雪思索一会,问:“道长刚才说我身世不明,是否还能多以见教?”

老道忽摆起了谱,神秘兮兮地道:“天机不可泄露,姑娘如欲一探命理,不若今夜一至灵湖山,必有所见。”

他瞧着妍雪将信将疑的神色,又复笑道:“老道与姑娘萍水相逢,素昧平生,老道即使虚诳招摇,也无需犯着清云剑灵,招老大一个冤家。姑娘不信,老道自不勉强。但命与年、月、日、时、刻相关,倘若贻误时机,姑娘你或许今生命理改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妍雪微惊:“你知我的身份?”

老道哈哈大笑:“这个却是取巧。姑娘换过了衣裳,但你看看座下的马。”

“嗯。马屁股上刻有清云烙印,道长自是容易猜到我的身份。”

老道笑道:“姑娘聪明得很,一点就透。还有一个原因,这期颐城中,如此美貌绝俗的姑娘,除清云园而外,复有何人?”

妍雪笑而不言,只觉这老道言语风趣,句句言语深合其心,拍马讨好全不见痕迹,不愧是行走江湖的相算之士。即使他是乱说一通骗了自己,倒也并非那么可恶。

道士似是猜透她的心意,微笑道:“贫道言尽于此,就此别过。临行送你一首偈言,可牢牢记在心间:虽是雁行同气者,反成背面不相亲。只恐女多并易胞,四海相逢断恩情。双眸浑似月遮云,喜与太阳相约倚。阳宫日月问荣华,禹门一跃过天池。”

扬长而去,唯有八句偈言遥遥送入耳中。若说这道人诚心虚诳,又不骗人钱财,先前所说那八个字惊心动魄,最后留下的偈言,句句似有所指,华妍雪不觉心旌神摇,神思恍惚起来。

忽听裴宅大门半开,却不见人影,里面女子叮咛了半日,方见裴旭蓝闷闷的低头走了出来。

“阿蓝,早些回去,早些回去!”裴翠自门中探出脑袋,大声叫道。

旭蓝低头一跃上马,斜里冲了出去,妍雪在后面赶了一阵,叫道:“阿蓝,你做什么,等等我啊。”

旭蓝住马回头,望着月下追踪而来的少女,恨声道:“谢姑娘长,谢姑娘短,有了谢姑娘,连儿子也不要了!”

妍雪嗤的一笑:“没头没脑,你在发泄什么?难道是恼了我不成?”

旭蓝犹自忿忿:“我妈妈!她好胆小!好怕事!眼中只有帮规,我倒想她,她可不想我!”

妍雪伸手过去挽住他,柔声道:“阿蓝,别这么说。令堂曾是清云旧婢,就算她想你,哪敢表示出来呢?别说是她了,就看慧姨,若得一个命令不得再与你我见面,她敢违抗么?”

软语俏言,耳鬓厮磨,裴旭蓝心头一荡,那几分闲气早便丢掉了九霄云外,叹道:“是啊,她一开始见我,欢喜得什么似的。后来我告诉她是溜出来的,才慌张起来了。”瞥了妍雪一眼,心想多亏你没听见她怎么说你的,不然这会子早就气坏啦。

“她只提到谢帮主,没提起别人?”

旭蓝想了想,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她好象提起方夫人来了,好不奇怪。”

妍雪似笑非笑,说道:“这才对呀,伯母原先是跟方夫人的,不提到她就不正常了。”

这时又是妍雪抢在了前头,裴旭蓝发现方向不对,问道:“还不回去么?”

妍雪回头笑道:“这会子回去反正也晚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旭蓝有点担心,道:“去哪里?可别又闯祸呢。”

妍雪啐他一口:“我就这么爱闯祸?今夜三更时分,灵湖山有流星雨,我们去看看呀。”

“灵湖山?”

“西去二百里,以我们的马程,刚可赶到。”

旭蓝沉吟未决,妍雪早一提马缰,飞也似的向前急驰,当下不再迟疑。

清云名下产业有大片牧场,分给上五级弟子的马匹都是百中挑一,裴华座下的也自不差,不上一个更次,灵湖山遥遥在望。

灵湖山又名白帝山,相传曾是白帝少昊行宫。由此闻名天下,游人骚客,年年络绎不绝,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文篇章。

这座天下闻名的名山,峰高大约只有三百来尺,方圆也不广,由三座山头组成,比起连云岭的延绵无穷极来,只算得一个小土堆。山上多白石,在深碧色的苍穹下通体闪闪发光,远远一见,便有先声夺人之势。

裴华携手登上一座平台,下临峭壁,崖悬薛萝,星光下只见一水浸天,远处青山隐隐,渔灯闪闪。那水便是遐尔闻名的灵湖,大离朝四大淡水湖之一。裴华素日只在连云岭中,虽然山高险峭,奇景迭出,但论及眼界之开阔,则远不如现在的临高眺望了。镜湖比之灵湖,便如荧火之于星辰。

清夜似辉,空山寂静,轻悄的仿佛能够听见发丝在夜风里飘动的声息。仰望苍穹缀满繁星,晃晃悠悠,一颗星辰记录一种遐思。

妍雪回想那个老道的一字一句,在她亲眼见到了这在清云园里难以一见的无边无际的广泛、领略白帝山之灵气以后,对那老道之说又信了几分,他说今晚流星雨乃千载奇观,是否及时许下愿望,星星将助她命理转折的时机出现?

旭蓝也在问:“小妍,你待会儿要许个什么样的愿望?”

不待回答,他自道:“我盼望师父早日脱灾祛难。”

突然,一颗星星从天边出现,后面拖着一条明亮的翡翠绿尾迹,妍雪尖叫:“星星!星星!”旭蓝差不多也在同时叫了起来:“流星,快许愿!”

流星瞬间出现,也于瞬间消失,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同声问道:“许愿了么?”不由得一起大笑,都知道对着流星许愿,将会满足自己心中的那个愿望,但当流星倏忽闪现,却只顾用眼睛去看,全忘了心中所愿。

“唿”的一声长音,天际又划过了一颗白色星星,拖着的雾气在身后撒开。

刹时,苍茫夜色里,或悠悠然,或不经意,或一息间,从头顶,从北边,从南边,落下西天,落入灵湖。红、黄、绿、蓝,色彩纷呈而明净,有的若一线经天,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有的星屑四散,余迹依旧象片云彩一样飘留在空中。匆忙的,落寞的,羞怯的,典雅的,庄重的,千年寂寥,换作苍茫星际一道流痕。

两人早忘记了兴奋的尖叫,笑跃,只双手牢牢握定,相互偎依,偶然间目光相接,看到对方心里深深的祝福。与流星同在,与天地共存,心胸象宇宙一样舒展开来,宽广无边,泛漾着从未能觉察到的深沉的情怀。

流星雨**渐渐来到,每一眨眼,都能见到流星从四面八方闪过,散发出火流的余粹,“嘶嘶”的灼热气息在天际弥漫。仿佛积聚千年精华,只为这一刻的辉煌。

但在这个时刻,另有一种奇特的声响,从某一个角落里响了起来,“唿——嘿——”、“唿——哈——”,冗长,低沉,缓慢,节奏单调统一。

两人愕然对视,心知这绝非流星划落的声韵,倒象是什么野兽,或者人声。

奇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裴华走上平台后面的小道,蜿蜒上升,两壁高拔如仞,竹树丛杂,径满绿菌。曲曲折折攀援数十米,头顶豁然见天,那“唿——哈——”的怪声清晰的响在耳边。

峰顶矗立着十几块巨石组成的怪石阵,形状各异,十几至二十余米高矮不等,自下而望,宛若一把把利剑直刺苍冥。

灵湖山上的不明来历的怪石阵,仿佛在远古时代就已经天长地久的存在,是远古以来一种蛮荒的力,决非人力所能搬动。怪石阵的出现与白帝少昊的传说紧密关联,每逢祭祀之日,有各地信徒络绎而至,顶礼膜拜。

怪石阵里,匍匐着十数个白衣人,身体以及脸部紧贴地面,双手微举于头侧,掌心向天,齐声吐气:“唿——哈——唿——嘿——”念完一次,以头叩地九次。

正南方,最高的巨石之下,又有一个白衣人,这个看起来十分之瘦小的人从头到脚都裹在一片雪白里,——甚至连他的头发,也是银白如雪,双手平举一根形状古怪的法杖。千古不变的巨石投下黑魆魆的阴影,把他的脸容隐藏起来。

瘦小的身躯,屹立如渊停岳峙。那人半仰着头,观望着天空越来越是密集的流星,法杖平放在他高举向天的掌心,不易察觉的摆动,仿佛在跟随着某种星流轨迹。

夏夜幽凉,流星闪耀,一群来路不明唱着古怪咒语的白衣人,灵湖山山头充满了神秘与诡异。

妍雪想到了那个道人的话:“今晚数万流星行经黄道十二宫,如此奇象,千载以下难逢。除灵湖山而外,都难窥其全貌。”

这群奇特的白衣人,显然是冲着这场流星雨而来,所挑的地点、时辰,以及他们所摆出的这副相当奇怪的阵势,都有着其特定原因,好象是在进行某种非常古老的,至少在大离早已失传的祭祀活动。

妍雪附到裴旭蓝耳边:“非邪即魔。”

旭蓝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不关我们的事。”

妍雪一笑:“不用担心,我知道的——清云不理武林之事,无关于清云之纠纷,决不介入是非。”

她故意的拖长了语调念出清云帮规,不无揶揄,语音也并不很低,料想那些人如此的全神贯注,不可能发现他们。

“天空的天,地上的天;

“天空的星,地上的星;

“凡于天际消失者,皆于大地显现;

“凡能解读个中奥妙者,必能获致快乐。”

朗朗,而清晰的诵声,打破了长空下,唯有流星划过的唿哨,和那一阵阵的单调音节,一字字缓缓的念出,声音里带着某种异样的魔力,令人心无端端浮动如潮。

伏在地下的人听完这几句奇特的语句之后,身子巨颤,应和之声重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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