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认真地说:“咱家这情况,都是别人挑咱,你看着差得多,找个能够进咱家门的,抓紧结婚吧。扯别的没用!”
林雪急了,说:“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个挑的人吗?我从来都不拒绝别人。但这么多年,不管我如何诚心,在感情上就是成不了气候。她们不就是觉得我没钱、没房子,家又是外地的吗!”说到伤心和激动处,林雪觉得眼睛有点潮。
大哥听了,安慰说:“人家姑娘考虑这些是没问题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你就跟她们说,房子我们全家会添凑着给你解决的,咱家就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主儿!”
林雪噗嗤一声笑了,说:“哥呀,你找嫂子的时候,就是这么直白吗?我倒觉得,不管是钱的问题,还是房子的问题,在考验咱男的的同时,也考验她们女的。我始终相信,对你真心的人,她会信任你,并相信能跟你过上好日子的!”
大哥说:“你这话听着还是有点理想主义。我要是女的,都被你吓跑了。对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女孩对一个陌生人,要建立起信任和信心,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觉得实在不行,咱就先按揭一套房子再谈对象吧,不管咋说,你得让人家觉得咱有个窝啊……”
林雪没接话茬,觉得大哥这又是一贯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老调重弹,又跟当哥的说了些家常话后挂了电话。
一杯热水下肚后,林雪觉得又充实了许多,正想着大哥所说的按揭房子的事之际,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王总。他在电话那头很客气地说:“对不起啊小林,刚才出去洗了个澡,刚回来,让你久等了。老哥我想给你提供个机会,看你愿意不愿意把握!”
林雪觉得又是介绍对象的事,想着跟那个符程程的事,甚至跟杨翠烟的事好像还没完呢,就客气地说:“谢谢王总,最近我正谈着个朋友,不知道再去见别人合适不合适!”
王总哈哈大笑,说:“你这孩子真没出息!怎么满脑子尽想着找女朋友。男人应该是事业第一、家庭第二、爱情第三。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到社会上发展发展,我这里正好有个机会适合你。”
林雪一听跟工作有关,就认真地说:“王总,不瞒你说,现在咱单位确实情况比较差。但不管怎样,陈主任他们对我不错,我觉得要是跳槽了,就对不起人了。”
王总说:“我知道你这小伙子是个讲义气的人,但生活实际也得考虑啊。你说的,我会给小陈讲。我想着,你可以一边在单位干着,一边搞搞兼职,虽然辛苦一点,但收入会高一些的。”
听王总说的很周到,林雪就说:“那好吧,王总,我听你安排!”
王总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战友在电视台的周末部,她那儿缺个修改稿子的编辑,你可以去试试的。如果可以,我明天就把你的情况给她说说。”
王总挂了电话后,林雪忽然觉得这个单身宿舍也不那么冷了,更觉得生活对自己其实不薄。虽然在爱情上东不成、西不就的,但包括史师傅、陈主任、王总在内的许多人,却总是惦记着自己、关心着自己、帮助着自己。
快到11点了,看样子李二英他们两个不会回来了。林雪正准备和衣睡觉之际,宿舍门外又笃笃笃地有人敲了。
林雪应了一声后,正准备下去开门,门已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穿着件大皮衣的芮秋波。
林雪赶紧坐起身说:“哎呀秋波,是你呀,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刚才在门口楼道里看见了林雪扔下的泡面包装袋,芮秋波一屁股坐在林雪面前的椅子上后,就以悲悯的眼光看着林雪说:“大雪,你过得也够苦、够可怜的,怎么大元旦的还吃泡面啊?是不是缺钱了?泡面都是垃圾食品,除非万不得已,谁还吃啊!”
还没等林雪开口,芮秋波又埋怨说:“下午的时候我就来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整天忙什么,怎么连女朋友都顾不上了?!”
林雪觉得芮秋波在开玩笑,但看他说得邪球认真,就说:“我还顾不上女朋友?跟你说,下午我就是去找女朋友了!”
“什么?你去找女朋友了?下午我还在你这门口遇到一个女孩呢。我以为她找错门了,但那瘦瘦高高的女孩说,她是你女朋友。”
林雪吃了一惊,连忙问:“秋波,你没蒙我吧?那女孩长啥样,穿啥衣服?你不是眼花或是逗我开心把?可不敢(能)瞎球乱说啊!”
芮秋波眨巴眨巴眼睛,说:“看看,着急了吧!我都结了婚的人了,你看我像是那种瞎球说的人吗?”
说着,芮秋波又拿起林雪那个正在充电的小灵通,鉴赏文物一样端详了一番,说:“大雪,我觉得你这个老古董也该换换了。我听说小灵通马上就要淘汰了,再说,你这玩意儿总是关键时刻就打不通,那个女孩也说,给你打几次电话,就是联系不上你!”
林雪猜想着,那女孩可能又是符程程,便不再吭声了。
自从芮秋波结婚后,林雪跟他说话就不再随意了,所以尽管累得要死的林雪想直白地问芮秋波今晚的来意,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大致觉察到了林雪眼神中的疑问,芮秋波又说:“晚上没啥事,媳妇又不在,就想过来跟你聊聊。对了,下午我见来找你的那女孩跟,跟张曼玉有点像……”
两人正说话之际,宿舍门又被轻轻推开了,先前那个帮着林雪开门的霍老师进来了。见芮秋波在,忙文绉绉地说:“我以为林秘书你这没人呢,哎呀,晚上觉得邪球没劲,就想上来跟老弟喷喷,没想到你这还有贵客临门。”
林雪打起精神把芮秋波引荐给霍老师后,说:“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以后都不要客气了,没事时,都来我这聚聚、聊聊。”
就听芮秋波说:“唉,还是当老师的好啊,整天跟牧羊人一样看着学生,闲球没事社会地位还很高,可不像我们开机器的个人,说了都是辛酸啊!”
那霍老师听不出芮秋波这是夸他们还是贬他们,就说:“隔行如隔山,你看到的也只是表面。我们当老师的,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别人还不领情,其中的委屈和苦涩,也是一言难尽啊。”
见林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霍老师又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叨扰了,咱们有空再喷、有空再喷。”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芮秋波见状,屁股也不好意思再沉了,也说媳妇就要下夜班了,该去接媳妇了。
林雪没有客套地挽留,只想着这两人赶紧下楼,自己好睡觉。
不想,那霍老师出门后又折返了回来,说:“林老弟,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有个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林雪有点不耐烦了,说:“你这人就是客套他妈的三次方,咱楼上楼下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芮秋波见霍老师看了看他,知趣地说:“你们聊,你们聊。”随后一道烟地出门,跑下楼了。
见四下无人,霍老师忽然说:“我们学校有个女老师,人很好的,想给老弟介绍介绍,但又不知尊意如何?同时,我还想知道知道,你跟你的那些个女朋友们,都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林雪一听笑了,居然睡意全消,说:“霍老师你可真瞧得起我!还我那些女朋友,好像我多有魅力似地。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就跟那曾国藩绞杀太平军一样,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霍老师呵呵笑着说:“是吗,看不出,真看不出。我觉得你很实诚、很潇洒、很随和的,没想到在女孩们面前也是怀才不遇啊。”
林雪说:“屁,实诚就是木讷和没用的别名,潇洒就是阿Q精神过旺,至于随和,其实就是无可奈何。还怀才不遇,我他妈要是怀里揣着财富,哪有不遇的道理啊?”
霍老师被林雪这席牢骚话说得没了词,顿了几顿后又说:“也是,现在女孩们才不喜欢实诚人哩,你骗她,她反倒高兴的不得了。不过,不过我那女同事是教语文的,我估计她能跟你尿在一起,有机会的话,我给你们扯扯线、搭搭桥。”
林雪第一次听到男女之间也存在能否尿到一起的问题,而恰恰这话又出自一个老师之口,不禁哑然失笑,说:“霍老师你说的真是大实话,要想结婚成为一家人,就得不但能吃到一起,还能够尿到一起。”
那霍老师哈哈哈大笑三声后,几乎是转身飘然而去。
宿舍内恢复了平静。就在林雪又寻思着芮秋波刚才说的下午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像张曼玉的女孩是不是丛嫣然的时候,芮秋波忽然又推门进来了。
见林雪惊奇地看着他,芮秋波说:“不好意思,大雪,刚才我下楼后又觉得,这事还得跟你说说。”
林雪说:“究竟啥事啊,吞吞吐吐的,今天你是怎么啦?秋波?”
芮秋波忽然变了脸色说:“大雪,我想打架,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说着,像周杰伦般从腰间抽出了一个尺把长的双截棍来。
林雪一惊,脑海中所有关于那瘦瘦高高女孩的猜测和想象统统被吓到了九霄云外。
就见芮秋波把双截棍丢桌子上后,一屁股坐倒在了林雪对面李二英的铺位上后,捂着脸看着天花板说:“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也顾不上什么了,飞燕,飞燕她,她叛变了!”
林雪听得出,从朋友嘴里说出的“叛变”是什么意思,就问:“多长时间了?你咋知道的?你可不能疑神疑鬼呀!”
芮秋波低着头说:“半个月了。他妈个逼的,今天我追到了他们租的那房子里,那男的居然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要不要她,他就娶她。当时就想跟他拼命,但被飞燕抱住了……把我推出门的时候,她还哭着递给我一包纸巾,说是提前给我的七夕礼物,让我省着点用……”
林雪只觉得一股子热血冲到了脑子里,只想着要当时在场,也一定会冲上去帮着芮秋波把那对狗男女撕成碎片解恨。他腾一下站到地上后,对芮秋波说:“我马上给胖子打电话,我们过去找他,给你出这口气!”
说着,林雪专门换上了他那双盗版的3515厂造的、鞋头有钢板的军靴。
见芮秋波有点犹豫,有点迟疑。林雪说:“怎么,你没胆量,不敢去?那你跟我说这是啥意思啊?”
芮秋波说:“我感到今天他们肯定已经有防备了,我觉得改天我们直接去抓现行,出其不意,暴揍他们一顿。”
“抓个屁现行,就今天去,杀他个回马枪。”林雪说着,几步从刀板下找出了李二英偶尔在宿舍做饭用的那把锋利的不锈钢菜刀,又从墙上撕下块报纸包了,揣到了怀里。
芮秋波见林雪头脑发热,就小心地说:“你准备动刀啊?我们扇他一顿耳光,最多用双截棍敲他一顿算了!”
林雪说:“我这是预防万一,打架不准备个像样的武器,肯定吃亏并缺乏底气。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从明天开始,咱俩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芮秋波听了说:“好歹咱也朋友一场,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你瞧不起我了,是吗?”
林雪大怒,道:“你这球孩子,咋就不明白呢?万一被警察逮住了,咱们就不能说认识。否则就是有动机、有预谋的犯罪,明白吗?”
说着,林雪急急拨通了李胖子的手机,简单跟李胖子说了说芮秋波的情况。那李胖子本来已经光屁股睡觉了,听了也是义愤填膺,说句“我马上开车来跟你们会合”后,扔了手机就赶紧找裤头。
大约20分钟后,李胖子开的那辆挂着军牌的褐色小车便亮着明晃晃的灯,停在了3-24楼下,并开始用烦躁而尖利的鸣笛催促林雪和芮秋波赶紧下楼。
到车上后,李胖子见林雪怀中揣着东西,就问林雪拿什么了。林雪掏出菜刀后,李胖子接过去掂了掂,说:“你这刀太轻飘。砍人得用重刀,看我这把!”说着,李胖子从腰上解下把一尺长的匕首来,炫耀一样说,“我这是正宗军刀,砍、刺、锯、剁、劈都可以,比你那厉害多了。”
林雪说:“你早不说!我还以为用刀和开车一样,越轻巧越好使呢。”
李胖子说:“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永远不要恨你的敌人,因为那只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要真干,你就是拿把螺丝刀捅对方一下,造成的杀伤力也比菜刀强。在所有的近战工具中,菜刀是最他妈没用的,这就跟经常用它的种地农民一样!”
李胖子说着,轰了一脚油门开车疾行。直到遇到红绿灯后才问芮秋波,去哪个地方?
芮秋波想了想说:“去丹利士量贩门口。我估计他们肯定会从那里逛出来!”
林雪急忙参谋说:“与其去那里搞伏击,还不如到他们老窝守株待兔、釜底抽薪!”
李胖子想了想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去他们住的地方等最靠谱!”
但芮秋波却坚持要去丹利士量贩门口。还说已经打草惊蛇了,今晚他们不一定会回住处去。于是,三人乘着夜色,将那军车悄悄驶进了丹利士量贩门前的一片车海中。
虽然已是晚上0点多,但这个卖场却因为元旦期间铺天盖地的广告和花样繁多的促销活动忽悠劲大,依旧显得很红火。很多人在卖场流连忘返、进进出出,让一切宛如白昼一般。
引人注目的还有那卖场门口展开的“慈善一日捐”活动。不过虽然大红色的募捐箱格外醒目,音箱里也一遍遍宣传着知名不知名人物奉献爱心的感人故事,但募捐的人却寥寥无几。让人觉得你跟一个没有信仰,或者说信仰复杂、充满市侩味的民族谈慈善捐款,真的是找错了对象。
不过,就在林雪这样想的时候,出现了感人的一幕:远远就见一个老乞丐拄着木拐,脚步缓慢地走到募捐箱前,将碗里乞讨来的钱都倒了进去……
李胖子当然管不了这么多。他一边抽烟,一边策划说,过一会秋波你认准人了,就指给我们,你不用出去。到时候我出去假装找他们岔,转移他们注意力,大雪你迂回上去后,瞅准了就闪击那男的。记住,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准、狠、稳。更别害怕,当你步入敌人射程时,敌人就在你的射程内。得手后,大雪你就往南边那个城中村里跑,记住,跑得越远越好,万一被警察逮住,死都不要承认咱俩认识!
芮秋波问:“那我和你的车咋办?”
李胖子说:“这个没关系,我会在完事后叫战友来开走车,并送你回家的,记住,你一定不能露头。”
芮秋波又说:“可飞燕她认识你们两个,肯定知道是我让你们干的。”
林雪听了说:“就是要给他们个教训,就是要让她知道,行,咱就这么干!”
就这样,三人像等待角马群渡河的鳄鱼一样瞪大着眼睛,静静等着猎物从那灯火辉煌的卖场里出来。
10分钟后,芮秋波忽然又说:“要不,要不你们不要动刀了,只要狠狠给他一个大嘴巴,我就解气了。”
李胖子没出声。林雪则不耐烦地说:“定住的计划就不要变了,秋波你瞪大眼睛看清楚,只要那男的出来,就指给我们,然后你就看好戏吧!哼,让他们知道知道,乱搞是伴随着血染的风采的!”
此时,就听李胖子忽然说:“不对,咱下车的时候,不就暴露车位了吗?埋伏点离出击点过近。不行,咱还得提前出去才对。要不,咱俩先过去等,到时候让秋波按一下喇叭咱就动手。”
林雪说:“这个没问题,你把车想办法停到僻静处,只要远远能看清楚门口出来的人的脸就行。”
就这样,李胖子又启动了那小轿车,几经折腾,总算又将那车隐蔽了起来。林雪现在算是彻底放松了,下车的时候他看到芮秋波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那卖场的门口,生怕猎物在眨眼间消失。
林雪和李胖子就守在那卖场门口,假装闲聊和抽烟。但半小时过去了,仍旧不见芮秋波发信号。已经快到1点了,那量贩在喧嚣了一天后也显出了疲态,快要歇业了。李胖子着急了,转身找到小轿车边敲敲车窗说:“秋波,你肯定判断错了,我估计那小子不会从这里出来了。”
芮秋波则坚持说:“飞燕就是在这里卖东西的,他们肯定在量贩下班后出来。我以前就经常是在这个时间耐心等飞燕出来的。”
随李胖子过来的林雪埋怨说:“都啥时候了,你还飞燕飞燕的。妈的,那女的她还是人吗?”
说话间,林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进而听到整个量贩都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