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县当日应允,去那天理教匪窝子中诈降者,赏银五百两。他倒是没把这事忘了,刘百润回到沁阳县城,他便批了条子。县衙之内,超过百两的银两调动,即便有曹知县的批条,也要严县丞点头。严县丞倒是没有为难刘百润,亦点了头。
刘百润如今身上揣着三十万两的银票,自然大方非凡。到戴吏首处领了五百两银子,拿出了五十两送予戴吏首,又拿出五十两分给户房的同僚们。整个户房皆大欢喜。剩下的钱,刘百润用来买下了租来的四合院,预备与荀兰的婚事。
这天一大早,刘百润的四合院大门各贴着一个“喜”字。院内挂满了红绸子。三四个厨子在厨房内忙碌着。今天是刘百润与荀兰大喜的日子。户房的十几个同僚,也早早来到四合院内帮着张罗。刘百润自然不敢怠慢,又封了十几个红包,分发给同僚们。
大伙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布置好了新房。一会儿来喝喜酒的衙门官员、书吏、衙役足有数百,四合院太小,装不下。于是刘百润在四合院内只准备了十张桌子,招待诸位大人和二等以上书吏。他又让人在门口摆了三四十张桌子,招待二等书吏以下的同僚们。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临近晌午,几名书吏在四合院门口点上了一挂鞭炮。不一会儿,富察领着曹知县、严县丞、任巡检、六房吏首、三班班头一干人等入得四合院内。
刘百润披着大红绸子,戴着一顶红缨瓜皮小帽,赶紧上来迎接诸贵宾。这大喜的日子,刘百润虽然强颜欢笑,却还是遮掩不住心中的慌张。那张三十万两的银票,至今还揣在他的怀中。这张银票如骨鲠在喉,让刘百润眼中闪过一丝焦虑的神色。
富察是何等人?一眼便察觉到了刘百润的焦虑。富察不动声色,只是悄悄吩咐任巡检和捕房李捕头:“你二人一会儿不准喝酒,下午有事差你们去办。”
荀兰盖着红盖头,穿着一身红嫁衣,由两名媒婆从西屋里搀扶出来。吉时已到,刘百润和荀兰二人,拜堂成亲。
刘百润和荀兰对跪着。荀兰小声对刘百润说:“夫君,妾身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你救我的大恩,我要用一生来报。”
刘百润小声回答道:“拜完堂就是夫妻了,还谈什么恩不恩的。”
富察是保媒的,他来到堂屋中心,高喊:“一拜天地!”
刘百润和荀兰拜了一拜。
富察又喊:“二拜高堂!”
刘百润和荀兰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富察是钦差,便等同于君父,刘百润和荀兰对着富察拜了一拜。
富察再喊:“夫妻对拜”。
刘百润和荀兰又相对一拜。
富察一拍手:“好,送入洞房吧。”
将刘百润和荀兰送入洞房后,门外的一众贺喜之人入席,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只是那任巡检和李捕头,刚才得了富察的令,滴酒不沾,略感尴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富察悄悄的给任巡检和李捕头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跟着富察来到四合院的某个角落。
这粘杆处的侍卫们办事,可谓是滴水不漏。譬如派一个人去调查一件事,会暗地里同时派另一个人去调查同一件事。如果调查的结果不一致,粘杆处的侍卫会亲自出马前去核实。富察认为刘百润自从回禀周教谕是真疯之后,神色就有些不对。于是他差遣任巡检和李捕头,再去周府探一探。
任巡检和李捕头领了命,来到周府门前。任巡检问周府管家:“你家周教谕呢?”
周府管家哭丧着个脸:“咳!二位大人!我们老爷他疯了!他的去处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任巡检道:“废话,他人在哪儿,快说。再磨蹭把你弄捕班去坐那真话椅。”
周府管家一听这话,无奈的说:“我家老爷正在茅房,吃粪、喝尿呢!”
“什么?!”任巡检大惊。
任巡检和李捕头来到周府茅厕之内,只见周教谕散着发辫,浑身脏兮兮的。一边吃一大坨屎,一边搬起脚边的尿桶,“咕咚咕咚”的喝着尿,就着吃粪。
周教谕一边喝尿,一边还念着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以当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哈哈哈,好酒,好酒哇!”
任巡检看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把这三天吃的饭都给吐出来。他摇摇头,对李捕头说:“李捕头,我看周教谕是疯了。咱赶紧去回禀钦差吧。
李捕头却低声说:“大人,卑职看这其中有些蹊跷。待我查验一番。”
任巡检有些不耐烦,对李捕头说:“李捕头,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凡事太过较真。好吧,你在这里继续查验,我可受不了了。我去府门外等你。”
李捕头站在周教谕面前足足有盏茶功夫。周教谕似乎对他视而不见,只是埋头吃粪喝尿。李捕头看了一会儿,说:“得了周教谕,我已经看明白了,您老就别装疯卖傻难为卑职了。
周教谕虽听李捕头这样说,却并不搭理李捕头。他又搬起尿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尿。喝完一抹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