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领着众人走出大厅,中途穿过两间走廊和一座小花园,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相比其他地方,这里显得十分朴实简陋,房子新砖旧瓦相嵌,显然已经是修修补补了多次了,只是以林家的殷实,此间高楼十来座,还差这一处小院子?
显然,此间院子对林家有着非凡的意义!
推开房门,一股古怪的味道迎面扑来。
林清见众人有些不适,解释道:“这里是林家制笔房,里面贮藏了许多制笔的原料,有动物的皮毛,有各种各样的木材,所以味道有点怪,刚开始可能会有些不适。”
整个屋子就一个房间,地方本就不大,因为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制笔材料而显得空间更加狭小了,但材料堆放有序,杂而不乱,并没有拥挤感。起码小书僮在这里翻几个跟斗完全没问题。
小书僮乃小孩子心性,一见了里头琳琅满目的毛笔,乐得在那里手舞足蹈的。
林清笑道:“小师弟,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我送你,就当是见面礼了。”
小书僮大喜,这无异于练武之人得到一把绝世宝剑一般,但他突然朝高夫子望去,眼里满是期许的目光,直到得到夫子点头赞同之后,他乐得转了一个圈,然后一头扎进毛笔堆中,再也出不来了。
林清转而笑道:“夫子,请随我来。”
然后边走边介绍屋子里存放的各种各样的材料,听得杨骁是脑子有点乱了,想不到平时看似普普通通的毛笔,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在内。看样子这毛笔虽小,却不一定会比刀枪剑这些简单。
杨骁不由得感慨,读书人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啊!
介绍完材料,接下来便是介绍制作工艺了。
林清继续说道:“林家笔的制法,不用柱毫,不分心副,笔长寸半,藏一寸于管中,而是用两种或一种兽毫参差散立扎成,硬软适人手,百管不差一。”
杨骁不相信,问道:“就这么简单?”
林清呵呵一笑,回道:“不仅林家,整个青螺镇的制笔方法与这大相径庭。”
但实际上林家制笔之所以能称中原第一,还是有他的独到之处,其手艺十分保密,只传男不传女,外人根本无法得知林家制笔的工艺。
高夫子突然开口道:“世间人只知道青螺林家的八种名笔,却不知还有第九种,只不过这笔在很久之前就停产了。”
杨骁问道:“停产,却是为何?”
高夫子瞄了林清一眼,示意他来解释。
林清笑着说道:“大周朝末期,风气有变,世人皆以奢华为荣,为人处事,互相攀比,就毛笔而言,就不仅单单是书画工具,有的还是供人鉴赏观玩的艺术品。那时士族雅士手中的毛笔,必定极为华丽,雕以黄金,饰以和壁,缀以隋珠,文以裴翠。管非文犀,必以象牙。反正一句话,怎么奢侈名贵就怎么来。”
“世态如此,我林家的毛笔虽然质地仍然第一,但跟株株造价不菲的黄金笔象牙笔一比,品次上便差了许多。我家祖先不忿自家毛笔的名声被他人比下去,另一半自家追求内涵而忽略了材质这一环节,也让当时的林家祖先好好反省了一番。于是我林家人决定求变,但是他们又不屑随风逐流,黄金白玉象牙这些世俗流传的主流高端笔的材质,全被他们舍弃了,他们另辟蹊径,创造出描金彩漆笔。”
说罢林清打开一个制作精致的笔盒,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支约莫七寸长的毛笔,不说高夫子,连杨骁这样对毛笔没什么感觉的人都为之眼前一亮,因为这毛笔,实在是太精致了,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
林清略显自豪地说道:“这些毛笔的笔管、笔套均髹黑漆为地,用彩漆描绘山、海、云龙戏珠纹。大海波涛汹涌,山石耸立,其间,浪击山石,惊涛四起,寥寥数笔,勾画出一派海阔天高的意境,衬托苍龙凌空飞舞,在云中腾越戏珠,气势磅礴。加之彩漆描绘精细,色彩明丽和谐,画面构图主次分明,布局严谨。笔管和笔套镶金扣,增添了富丽华贵之感。笔头毛色光润,浑圆壮实,葫芦式锋尖锥状,美观挺拔,精工巧制,尖、齐、圆、健四德完备。”
“林家本就制笔本就第一,加上如此别具一格的造型,更是马上赢得了世人的热烈追捧,并且马上处于供不应求的地步。”
小书僮终于从毛笔堆中拔出头来,歪着脑袋问道:“这什么笔啊,林师兄,我就要这支笔,行不行?”
林清回道:“本来还行的,不过被夫子抢先了一步,所以你就没份儿啦!”
一切在情理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高夫子平日难得显出一丝激动之色,“子安,你可真就愿意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