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子行事比较低调,虽然迎接的学生全是一片好意邀请,但他都是能推辞便推辞,甚至好几次过城门而不入,实在推脱不了那就只好客气一番,但条件就是绝对不能耽搁时间。
虽然有点让人觉得不懂人情,但却也显出夫子的清心寡欲淡泊明志。
只是这个雷打不动的铁例,终于在行经一处小镇时被打破了。
因为高夫子竟然主动向杨骁提议,队伍可不可以稍作休息,入住小镇一晚。
要知道此时刚过响午,虽然冬天日头早落,但还是可以再赶上二三十里路程的。
杨骁有点不明白了,怎么那么多的州县都不入,却偏偏对这小镇情有独钟,难道这里有什么秘密不成?
高夫子看出了杨骁的疑惑,说道:“杨将军还请见谅,此次停留全是因为老夫的一件私事,若是杨将军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即刻启程,不停留也罢。”
杨骁连忙道:“夫子不必担心,离新皇登基时日还长,以我们目前的脚程,有足够的时间,即使在此地停留上十来天也是无妨的。”
“那就多谢杨将军了。”
与其他县城不同的是,不知是不是没有得到高夫子路过的消息,这里竟没有一点欢迎的阵势。
小镇入口处是一座古老的门庭,门庭旁站着一个着青衣,身材微胖,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出来迎接!
这是队伍几天一路行走过来遇到的最冷清的一次接风。
杨骁顺着门庭往上望去,门庭的匾额上书三个汉隶大字——青螺镇。
中年人缓缓作揖,头部几乎垂到了地上,清声道:“学生子安拜见夫子。”
一番师生寒暄之后,这位字子安,大名林清的中年人也上了马车,好在马车还比较宽敞,多了一人也不至于太拥挤。
队伍缓缓入镇,杨骁仔细打量了一番,小镇约有两三百户人家,房屋排列整齐,样式古朴,看上去却让人感觉十分顺眼,虽然寒风肆虐沙土飞扬,小镇的街道却十分干净,应该是有人天天打扫的缘故。
青螺镇,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只是实际上也就一般般吧,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马车里老师学生两人相谈甚欢,时不时还有笑声传来,尤其小书僮那天真无邪的清脆童音,更是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可以看得出来,高夫子对这位弟子十分满意,不铺张不显摆不招摇,这才符合高夫子的一贯作风,林清一人相迎,冷清是冷清了些,可却是正中高夫子的心意啊。
但高夫子绝不是因为林清的这番举措而停驻小镇的,只是杨骁感觉不出这里能有什么东西能把高夫子给吸引过来?
不过嘛,读书人的心思都是比较难以捉摸的,像夫子这样的高人,更是如此!
队伍缓缓向北而行,照着林清的指引,最终在一座大院落前停了下来。
大门中开,庭院深深,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估计整个小镇的整个北边都被林家给圈占了。
虽说青螺镇地处偏僻,但拥有这么座大院子也是不简单的事情。
杨骁不由得多望了几眼在前头引路的林清,只见其身子微胖显得动作有些笨拙,一身青衣可能由于清洗多次的缘故有些发白,可想不到这么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竟然还是个深藏不漏的富家翁啊。
踏入院中,林家的大大小小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足足二十多人的大家庭,老的有林家九十高龄走路都要两个人搀扶的林清奶奶,据说老人家疾病缠身,往日都是躺在床上的,今早听说是高夫子要来,不顾身体虚弱要出来见夫子一面,任谁都拦不住。
然后是林清的爹娘和二叔二婶,接下来是林清这一辈了,叔伯兄弟总共四人,皆已成家,再接下来就是林家的最小一辈了,有男有女,大的已经十五六岁了,小的才刚刚会下地走路。
如果再加上五六个丫鬟仆役的话,那总共就有三十来人了。
但无论老小,他们都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夫子好!”
也幸亏林家够殷实,会客的大厅虽然容纳了四十多人,却并没有显得有多拥挤。
众人落座之后,寒暄了一会儿,林家老奶奶因为身体不适在丫鬟的搀扶下先离开了,接着高夫子稍微考较了一下林清的子侄们,一阵欢声笑语之后,孩子们在林家大人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大厅只剩下高夫子,小书僮,林清及其弟弟林源,当然还有杨骁几人。没有了小孩子的叽叽喳喳,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有高夫子在是一点也不冷场。
一方是主人,一方是老师,于是两方相对而坐。
眼瞧师徒两人可能有话要说,杨骁正欲起身告退。
高夫子见状,笑道:“杨将军,这事儿是我的私事,但你听听也无妨,就当是听我老头儿唠叨了。”
杨骁道:“夫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夫子嘴角一翘,故作大人的语气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多少人想听夫子唠叨都不可得了,你就偷着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