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昭回屋,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吃完了冰糖葫芦,然后走去将竹签扔进垃圾桶。她站在窗前,望向斜对面的那扇窗,磨砂玻璃后亮着一盏暖灯,滤镜一般带着一圈光晕,看来他还没有睡。
悦昭又坐回椅子上,脱下外套,一眼看见棉衣背面沾着一大块脏兮兮的铁灰色污渍。她辨不清是什么,凑近一闻竟然还有一股微臭的油漆味,她瞬间感到不适,立刻拿去卫生间,用毛巾沾温水轻轻擦拭,但擦了很久也没擦掉。
她这回从家里搬出来太仓促,只带了一些必要的衣物和洗护用品,冬天穿的大部分衣服都还孤零零地挂在衣橱里。
这件棉衣还是很多年前一个照顾她三餐的居家阿姨走之前送给她的,说这是自己老家一位亲戚手工缝制的,百分之百的桑蚕丝填充,天冷穿起来又厚又软。
悦昭当家居服穿了好多个冬天,至今为止已经薄了不少,御寒效果不如从前,好在轻便易折叠,她便把它带了出来。
没想到天冷得这么快,早知道就不怕麻烦,多带两件羊绒大衣出来了。
悦昭看着棉衣后面这块怎么也擦洗不掉的污渍,默默叹气,心想算了,凑合着穿吧,她暂时也没有其他外套了。
她实在太累了,放下棉衣,决定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悦昭醒来的瞬间就感觉出气温像是又下降了。果不其然,等她走到窗前一看,一夜不见,外面又是一个雪花纷纷的世界了。
真冷啊。
当悦昭又打开一桶杯面当早餐时,心里提醒自己今天必须去一趟菜场买蔬菜和肉,还要去便利店买牛奶和水果,可不能再犯懒了。
悦昭就着榨菜吃完面,后知后觉这个早晨仿佛过于安静了,思索后意识到原来是没听见那熟悉的“咣”声。
她再次走到窗前,看向斜对面——磨砂玻璃窗后一片寂静,窗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对了,今天是周六,也许他不需要上班。
悦昭莫名想起靴子落地的小故事,不禁莞尔。
有些持续发生的、无关紧要的细节,某一天中断了,竟然会去刻意关注。
悦昭等雪一停,立刻出门去附近的菜场了。她挑挑拣拣地买了一些蔬菜和猪肉,又去便利店买牛奶面包和水果。
人刚回到巷口,便很巧地碰见莫骤提着一袋生煎包从拐弯的早餐店走出来。
悦昭有些惊讶他今天换了一件长款的咖啡色羽绒外套,看着很蓬松柔软。
这一瞬间她思考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到底有多少件冬天的外套?
莫骤自然也看到了她,走过来随意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悦昭笑说:“早上好。”
当莫骤瞧见她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明显是去采购了,慢慢说:“你倒是勤快,一大早就去买菜了。”
悦昭不敢接受这恭维,解释说:“蔬菜和肉都没有了,冰箱都快空了,再不勤快就过不下去了。”
莫骤不免回忆起昨天早上吃了她做的三明治,若有所思。
在他们一前一后走回去的途中,悦昭问他:“你今天休息?”
莫骤点头,“嗯”了一声。
“难怪可以睡懒觉了。”悦昭说着看了一眼他羽绒服帽子上的那圈浅灰色毛领,看起来舒适软和,心里竟然开始羡慕。
走在前面的莫骤说:“想多睡一会儿,但被饿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犯困,悦昭说:“那你吃完早餐再睡吧,反正是休息天。”
莫骤含糊地应道:“可能吧。”
悦昭来到门口,走上台阶,先把大包小包放下,再取出口袋里的钥匙。
提着生煎包的莫骤忽然提醒她:“你没换衣服啊。”
悦昭听到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默默在心里垂怜自己一番,干脆直说了:“没办法,我暂时就这么一件外套,如果洗了还得等晒好了才能穿。”
她拿着钥匙的手指微微停滞,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落魄,还无所谓一般将这份落魄展示给一个不算亲近的人看。
她不想再转过身去看他了,准备开门进去,躲进让自己有安全感的私人空间。
谁知身后人又说:“你没别的衣服?这事简单,我借你一件就行。”
悦昭怀疑自己听错了,刹那间转过头,对上莫骤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借我衣服穿?”
莫骤瞳孔的亮光比清晨屋檐上的积雪还刺眼一些,他顺手从纸袋里捞出一只生煎包,放进嘴里咬一口,慢慢吃着之余无所谓地说:“嗯,反正我有不少衣服。”
悦昭说:“但这不太合适吧。”
莫骤说:“还行,冬天穿尺寸大一点的衣服也不会很突兀。”
悦昭说:“不,我的意思是,你借我衣服穿这件事有些不合适。”
莫骤说:“有什么不合适?不过是一件衣服,和暖风机还有毛毯没区别。”
经他这么一提醒,悦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受过他不少援助了,如今这份慷慨的援助似乎在源源不断地进行下去,甚至到了让他分享衣物的阶段。
悦昭不免有些难堪。
莫骤吃完一只生煎包,见她尚在迟疑,便说:“谁都有短缺的时候,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转身走去自己屋子:“我去帮你找一件。”
“等等。”悦昭赶紧喊住他,待他回过头,她再次确认,“真的不麻烦吗?”
莫骤说:“一点也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