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骤把暖风机拿到悦昭屋里,接上电源后一股暖热的气流迅速涌出。
悦昭蹲在暖风机旁,双手贴着热乎乎的气流,掌心很快变得十分温暖。
待她起身回过头,注意到莫骤正在打量她的屋子。
也许仅仅是凭直觉,悦昭对他有一份天然的信任感,她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让他进屋的时候她没考虑很多。
悦昭的屋子很小,一室一厅一卫,一共四十平方,卫生间超级迷你,洗澡时候整个人几乎要贴在瓷砖墙上才行。
莫骤问她房租是多少,悦昭说本来要一千八,因为家电又旧又破,房东给她便宜到一千四。
悦昭反问他:“你是多少?”
莫骤说:“我是合租的,还有一个室友,月租两千八。比你多一个房间,客厅和卫生间要宽敞一点。”
悦昭在心里计算性价比。
莫骤说:“这里已经很便宜了,除了城中村,一个月两千八根本租不到六十平米以上的房子。”
悦昭心想也是,礼貌地问:“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
莫骤说:“不算近,上班坐地铁,几站路的距离。”
悦昭点头,没打算多问下去,却听莫骤兀自说下去:“我目前做游戏设计,在一家小公司上班,赚得不多,只能租在这里了。”
悦昭笑了:“你应该还很年轻吧?刚毕业?慢慢会赚多的。”
莫骤抬眸,慢慢说:“我大三的时候休学了,出来打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结果证明挺难的。”
悦昭看着他沉静的双眸,有一瞬间,她辨认出了他眼睛里与她自己相似的寂寥。
她苦笑,语气轻且烦愁:“和你差不多吧,我也觉得现在这个阶段自己挺难的。”
莫骤将目光转向她简陋的小屋子,几乎没有一件亮眼的,能显示出她性格的摆设,除了窗边搁着一只塑料盆,盆里放着几颗冒芽的水仙球,稍微展现出一点属于小女生的偏好。
但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过惯苦日子的人,他见过节衣缩食的年轻女孩,她们的神态不像她这样。
因为客厅和卧室是打通的,莫骤一眼就看见了她床上那张薄薄的被子,他视线停留了片刻,没多问什么。
莫骤离开后,悦昭脱下棉衣和毛衣开衫,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胳膊,打开红花油,倒了一些在右手掌心上,搓热后涂在左胳膊有淤青的地方,还有酸胀的后颈。
真的太累了,她打算喝一杯温水,喝完就去睡觉,当然要记得将暖风机搬到床边。
就在悦昭将暖风机拿到床边,双膝跪地,伸长胳膊费力从床下摸出一个旧的插线板时,她忽然听见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直起身子,回过头,眼睛罕见地在夜里流露出心惊胆战的情绪。
她斟酌之后站起来,走去望了望门上的猫眼,是莫骤。她细微地皱了一下眉,没打算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谨慎地问:“谁啊?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依旧干净低沉,像是冬日山谷间的冷泉,就近听竟然带着金属的质感。
莫骤说:“我有多余的毛毯,也许你能用一下。就放在台阶上了,我先走了。”
悦昭很快听见一个物体落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打开门,发现门口的台阶上搁着一只大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白色毛毯。
虽然悦昭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从想睡个好觉的角度出发,她觉得有这一张厚软的毛毯在情况会好很多,因此她没有拒绝。
有了暖风机和厚软的毛毯,悦昭躺在床上觉得惬意了一些。
她隐隐嗅到空气里有一股类似花香的味道,慢慢将毛毯拉至鼻尖一嗅,果然是毛毯上带着的味道。
这张毛毯是他的?或者是他的室友的?他室友会不会是一个女生?甚至就是他女朋友?她盲目想了一通,闭上眼睛入睡了。
这一夜悦昭做了几个不同场景的梦,梦里无一例外地被她爸爸反复指责。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你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太好了,有些事情你应付不了。”
“我是为你好,为了让你一直过好的生活,不用去吃苦。”
“你始终是一个女人,你没有办法做我的接班人。不是我否定你,你成绩再好也没用,将来遇到事就知道还是得让男人出面。”
“来看一看照片,这是我为你挑选的一个对象。我已经花时间考察过他了,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家里比较困难,但那无所谓,反正我们家不缺钱。他有上进心,处事踏实,脾气也温和,很适合我们家。最重要的是,我探听过了,他不排斥入赘。你抽时间去和他见个面,不要太抗拒了。”
“什么?你不喜欢他?你一共才见了几次面?根本没有花心思去了解!”
“你这辈子不可能不结婚,结婚对象必须是我认可的。”
“你和我顶嘴?!从小到大你自己赚过一分钱吗?以为赚钱养活自己是一件容易的事?真是在象牙塔里生活太久了,想法是相当肤浅!我和你妈妈以前吃过的苦你根本没法想象!你不要笑我老土,你得感谢我,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我从二十岁奋斗到今天的结果。当年要不是我放手一搏,你至今还留在小镇上,二十岁就嫁人了!”
……
悦昭睁开眼睛,感觉心跳得有些慌,转过身去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到四点。
自从搬到城中村住,有几个夜晚她都在睡梦中惊醒,醒来后要过一会儿才能再次入睡。
悦昭披上毛衣开衫,披头散发地坐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