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四五艄满载货物的船只向码头行来，即将靠岸，有载茅柴的，载草灰的，载稻草的，载大粪的，就是没有一艘空船。
皋家的二公子皋珲立站在码头上，挥舞着手势。
“不用靠岸了，快快过掉头江去，给我将船仓弄干净，把二观音给接过来，谁先接得二观音，我重重有赏，若接不得二观音，我就让你们都去喂江豚鱼！”
诸位货工奴才先是一愣，一时不知二公子是何用意。
稍稍一愣，续而一怔，先后反应过来。
载灰与粪的船工首先明白过来，
灰船的灰工撑船技术了得，马上操起竹篙，长长的竹篙在手，变着游蛇般在船头的前面向江中一伸，触及江底，船如蛟龙，旋身转头。
灰工手里的长篙飞舞的让人眼花缭乱，左一杆，右一杆，江水飞溅，轻波滚滚，灰船轻飘飘飞向对岸而去。
两艘粪船不甘落后，但船体较重，一时难以动弹。
左边船上的粪工长的武郎山粗，力道较大，竹篙在手，有如猛虎，船在如此的力道下岂能不转头转向？
船体端正，他长篙挥舞，呼呼着响，左一拔，右一拔，江花波动，船后涌出一股劲流，船身稳稳的箭飞向前。
右边的粪船上的粪工，力不及左边的粪工，急的满头是汗，计上心头，船不掉头，首尾互换，艄当着头，长篙如龙吸水，倒行着向对岸而去。
他手中的长篙也是弄得波花飞溅，他后发先至，领先左船粪工一步，倒着向皋江北岸呼呼游去。
茅柴与稻草船都叠的高高，皋珲声音被柴与草的高垛挡着，柴工与草工是难以听清，一时反应不过来。
粪工，灰工的举动让草船上的草工刹时明白，但弄干净二字他倒是清清楚楚，慌忙脚乱的解了绑绳，挥着长篙，竹龙鞭草。
夭空黑云急走，暴雨欲来风满江，怒风呼啸而至。
稻草遇风而起，漫天飞舞，在篙鞭与风的同时作用下，船上的草了然一空，草工手中竹龙迅速插入江，左一鞭，右一鞭，急弛向前，紧追前面的粪、灰船工。
茅柴工尚不明皋珲之意，狂风急急而来，毛柴堆得又高，在风的啸啸力下，高垛的柴竟成了他的风帆，风推高高的柴堆垛船已向对岸江北飞去，已在各船之前，
幸得久掌船舵，不至掀翻。当真是天公让其行，巧得领风骚！
运柴工慌过神来，一切明了，柴刀挥舞，绳索在“咔咔”声中崩断。
他抽动长篙，篙在劲风中挥舞，借着风势，毛柴飞奔滑落，又迎风扬起，在江面上起伏莫定。
柴工的双臂甚是了得，瞬间船上的毛柴就已去了大半。
灰工已过江心，柴工，草工的举让其明了，这是二公子的意思，公子的意思就得迎合，主人就是天。
他迅速地掀起遮灰盖布，张大布幔在风中飘飞舞动，有如一朵黑云翻滚，随着风势渐飘渐远。
失去帆布遮盖的草灰瞬间如炸开的黑幕烟花，让人窒息，黑幕笼罩，立刻进入了有如半夜三更时的夜景。
风吹灰起，漫天的草灰茫茫塞满了江面，远望这里是人间地狱。
灰工顶着窒息的尘灰，冲进船仓，手中的簸箕连铲连泼，动作快的夸张之极，为江面的茫茫增添着绵绵后劲之力。
“快！快扔，”
“快！快泼，泼得好呀！”
皋珲的呼声在江风中夹带传来，甚是急促，比之竞赛场的锣鼓更有号召力。
粪工在诸位船工的带动下，又隐约听得泼干净好呀，迅速抽出一对粪勺。
他一对长柄大勺在手有如蛟龙吸水，扑入了粪中，猛掏不止，又朝江面狂喷、狂泄、狂洒、狂溅！
大屎的臭气可想而知，让人不敢思闻，想而怯步。
一时屎粪的臭风漫天盖江，迎着风没有最臭，只有更臭！
皋江之上的世界，狂风呼呼带着臭气熏天，枯柴翻跌，毛草飘扬，飞灰茫茫，昏无天地。
不到半刻，四五艘货舟，空空如也，在江面上互展竞技，比之武场的较量另有一翻完全不同的惊动场面，此种的壮观又岂是一般的竞技所能比拟。
“快！”
四五只舟竞相追赶，他们每人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迎得了美人归，看到了二公子的奖赏。
二公子的话就是命令，他们能不竞相争渡吗？
篙起篙落，浪花飞溅，桨叶行水，波涛横流，岸边吼叫，推波助澜，激得江中船舟如过江豚游。
潺潺江水涌波挟杂满江的稻草与毛柴，起伏荡漾，当真是眼观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