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怎么谈得上'心疼';二字?她怎么得罪你了?你现在可是后宫之主了,想怎么惩罚她就怎么惩罚,用不着顾及我。"多尔衮毫不在意地说道。</p>
我心中冷笑: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嘴巴上这么说,但她若只是个普通侍女,你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你还会这么关心,特地问上一句?明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这么刻薄的了:"你以为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她倘若真的犯了过失,我自然不会留情;如果她没有过失,我也绝对不会冤枉好人。再说了,你是她的主子,我也没必要越俎代庖。"</p>
"这么说,你还是吃醋了,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吧?"他优哉游哉地看着我,倒好似落得清闲,事不关己一样,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p>
我心中郁闷,他这样究竟是越发承认心中有鬼,还是变相地表明清白呢?他现在这说话的口气,倒和多铎差不多,好像看到我生气就越发开心似的。哼哼,我偏就不生气,不让他作弄我的心态得逞。</p>
"皇上究竟临幸哪个宫女,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如果要真是吃醋,恐怕早就被醋淹死了。我方才那样看她,并不是因为她怎么得罪我了,也不是我看她不顺眼,我只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罢了。"</p>
我仔细考虑一下,觉得我对吴尔库霓的怀疑还是对多尔衮说清楚为好,也免得本性多疑的他对此产生什么误会。当然,对于历史上的那个可怕结局,我绝对不能对他透露半分。再说了,他现在已经当了皇帝,自然而然地已经避免了那样的结局。然而这不代表着吴尔库霓就没有别的途径来谋害他,前提为如果她真的是大玉儿派来的奸细的话。</p>
想到这里,我就将这种怀疑对多尔衮前前后后地讲述了一遍。多尔衮仰躺在我盘起来的腿上,面部表情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这也不怪,对于从小就在宫廷和政治阴谋的浸染中长大的多尔衮,就算不说是五毒不侵,起码也足可以做到习以为常,波澜不惊了。沉思一会儿,他终于问道:"这世上人口何止千万,容貌相像的人相必也不少,你会不会是认错了?兴许她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乌玛呢。"</p>
"要是这样倒好了,可我怎么看她都和当年的那个乌玛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多半同就是一个人,她既然矢口否认,要么是我错怪了她,要么就是她心中有鬼。总之,多提防一下也是应当的。"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p>
"你的怀疑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只不过,我也总算是阅人无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想要在我面前玩什么阴谋,相信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再说了,假如小霓子真是她派来的奸细,那么在我身边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肯动手?她究竟有什么深层目的?这些,都不太符合常理。"多尔衮仔细地分析着。</p>
我不无忧虑道:"无论如何,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奴婢留在你身边,我始终放心不下,毕竟你当政多时,树敌无数,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盘算着想要你的性命。这皇宫虽然是卫戍森严、安全稳妥,然而最应该警惕和提防的,就是身边侍候的人,他们只要存了歹心,想要对你下手,实在再容易不过,皇上应该格外提防才是。"</p>
历史上,这样被身边奴仆行刺的帝王倒也不是没有,更要命的是还牵扯到了桃花债这类的。比如南北朝时的北齐文襄帝高澄,为了与情人元玉仪私通方便,搬到了情人家附近的宅子暂住,没想到却在与几个大臣秘密议事时被一个厨子给乱刀刺死;比如明朝的嘉靖二十五年发生的"壬寅宫变",曾经轰动一时。杨金英等十余名宫女,因不满明世宗暴行而趁其睡觉时,用绳子套在皇帝的颈部欲将其勒死,但因绳结在匆忙中打了个活扣未能将皇帝当场勒死,若不是皇后及时赶来,这位嘉靖皇帝早就一命归天了。</p>
多尔衮熟谙历史,自然也知道这两个例子,即使我不提,他也不会不往这上头想。于是,他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极是。"</p>
我补充道:"当然,为了避免冤枉好人,最好还是派人查清楚才好,如果她确实是大玉儿派来的奸细,那么我也很想知道大玉儿究竟还有什么深层打算,究竟准备要怎样对付皇上。"</p>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况且大玉儿现在已经和福临一起被我软禁起来,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她还能蹦跶起来才怪。再说了,我现在也懒得动这方面的心思...这样吧,暂时把那个小丫头调到别处去吧,与其用心提防,还不如远远地支开省力气些。"</p>
听到他这样安排,我总算松了口气,只要吴尔库霓不继续留在多尔衮身边,我就不怕这个定时炸弹忽然在什么时候爆炸。至于其他的,就以后再说了。</p>
之后,多尔衮不说话了,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准备休息还是在沉思着什么,我也不敢出言打扰。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将那个关于圈地的奏折拿出向他禀报时,他已然睁开眼睛,却并没有起身,而是伸手从旁边的炕桌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递到我手里:"喏,你瞧瞧,究竟选哪个最好。"</p>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张白纸上的字并不多,只是端端正正地写了八个大字,或者说是四个词,分别是"兴平","宪和","延泰","永嘉"。这不是年号吗?我竟然连这个都忘记了,可真是坏记性。</p>
"怎么,你还没有决定好用哪一个?"我看着这几个待定的年号,问道。</p>
多尔衮回答:"是啊,这几个都是范文程他们商议草拟的,递过来请我圈定的,可是我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p>
"莫非皇上对这几个年号全都不满意?"我看出了他的意思,并不是难以抉择,而是根本不打算在这几个草拟的年号中选择。</p>
"嗯,在我看来,这几个年号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也四平八稳,但就是缺少了点什么意思,具体如何,我也说不清楚。"</p>
我琢磨了一阵,基本有了主意,于是沉吟着说道:"我看啊,这几个都缺了点气势,倒很像是碌碌无为的守业之主在祈望天下太平,这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嘛!你虽然不是大清的开国之君,然而却也差不多了。毕竟统帅八旗大军入关,定鼎燕京,到接下来的席卷中原,肃清南北,开一统河山之万世基业,如此文治武功,如何当不起一个响当当的年号?这气势,是肯定要的。"</p>
多尔衮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那些个大臣们就算是再怎么揣测,终究还是差了一层啊!"</p>
见他鼓励,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这年号之所以难拟,就是因为'过犹不及,刚而易折';的道理。如果一味强调武力和征服,那么就有悖于治平天下之道。如今,皇上做了中原的主人,就需要遵奉儒家教义来统治汉人,尤其是士人和读书人的心一定要收服,所以就要采取中庸之道。也就是说,在彰显武功的同时,也要概括文治,前者激烈,后者平和,一慑一抚,才更显独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