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胡心月明显是经过精心装扮的,芙蓉般的脸上浅眉化成远山式样,愈发衬的双眼朦朦,深如秋水。眉心处一点菱形花子,而墨亮如瀑的黑发则梳成了人间世中时下最风行的倭堕髻,闲闲的风情直将她那份天生的狐媚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面似芙蓉,再配以身上的那袭苏绣浅纹罗敷裙,李慕道唱礼时正站在对山大石上的胡心月裙裾飘飘,明艳如仙,熊力那句“漂亮的晃眼”的赞叹确实不虚。
从胡心月身上收回目光,淡淡一笑的徐安然悄声道:“对了,我还正想问你,无根山与首丘洞到底有什么纠葛,上次去元洲路上,我可是亲见你无根山中人要围捕李慕道”。
“李慕道?”,顺着徐安然手指处看了看,老熊扭头四处看了看后用刻意压低的音量轻叹道:“这事儿不奇怪,不过就算上次抓到他,咱们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不过是想逼胡玄月上山谈谈”。
“谈谈!”,徐安然这声轻笑意味深长。
“还真就是谈谈”,说话间,老熊又往徐安然身边走近了半步,“首丘洞狐族一支本就属于首丘山,只是当年唯罗王神秘失踪后,它们才趁着一个月夜举族迁走。那时大荒妖族正处于分裂之时,本山真圣老祖与天妖孙干斗的正烈,所以也无意留心。等大荒妖族南北分立的形势定下来后,老祖曾数次下书请胡玄月率族重归大荒,这老狐狸却死活不肯”。
“你家老祖就这么好说话?”。
“万兽之中若论灵慧,猿狐两族实是首屈一指,所以这两族在整个兽族中实力更为突出,当然,我家老祖也不是没这个能力强攻首丘山,只是难免要折损众多,现如今有比宁谷在旁边虎视眈眈,这样的事儿怎么做的出来?再则兽修一脉同源枝分。山中其他人也不愿如此。所以总体而言,我无根山与首丘洞仍是以谈为主”,说话间老熊又看了看胡心月等人,“只可惜那老狐狸死都不肯出洞”。
“真圣老祖是出身猿族的吧?”,沉思片刻后才开口的徐安然见老熊点头,遂笑着道:“那你无根山还指望狐族回去?他们要真回去了,真圣老祖未必能放心”。
“你这话虽然难听,倒也说的通透。不过当年胡族会举足外迁最主要的倒还不是这个原因”。
“噢?”,听老熊这么一说。徐安然兴趣更浓了。
“我妖族之中每代必出神兽,神兽得上天眷顾,不仅法力高深进阶极快,更重要的是能克制万邪。所以千万年以来,统领妖族的都是神兽,但当年唯罗王失踪之后,我家老祖虽然一统无根山。无奈其并非神兽之体。也正因于此,才压制不住孙干。让他领着一群孤魂野鬼分裂了出去。若不是如此,我大荒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被道门打压的地步?”。
“原来你家老祖竟然是名不正言不顺!”。这话说地老熊无奈苦笑,却也只能黯然点头,见状,徐安然因又问道:“从唯罗王失踪到如今也有三十多年了吧。这么多年就没再出过神兽?”。
“三十多年算什么,怕是连神兽的觉醒期都不够!神兽出生时会有异相,但这异相除了本族亲近人之外别人也难知道。出生之后,神兽也跟普通族类没什么区别。除了同为神兽可以感知之外,其他人任你修为再高也无法探查,依着惯例,上任神兽在行将退位之时会将新生神兽从沉睡期中唤醒,如今前任唯罗王音信全无,这事儿难办哪!怕只怕……”。
“怕什么?”
老熊迟疑着看了看徐安然后,才最终道:“唯罗王失踪时也不过是刚被唤醒不久,怕之怕他老人家若有了什么不测,这新生神兽就算能赶着被生出来,只怕也将永远沉睡,若真是那样,就不说我兽族,整个妖族一脉也将统一无望,势必要从此衰落下去了”。
听老熊说到这里,徐安然微微动容,让他动容的不仅是妖族王者的传承会这么艰难。更在于老熊竟然会将如此秘辛也对他说了出来,“是我多嘴了,本不该问的”。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此事凡你道门中地位稍高的也都知道”,见徐安然脸上颇有歉意,原本一脸忧色的老熊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元洲那日,你能为了一个兽族不惜性命,就凭这一条,我也无意瞒你!一回生二回熟,老熊既然认了你这个朋友,那自该坦坦荡荡,遮着盖着的还有什么意思?”。
徐安然闻言,却没说话,只是反手过去也重重拍了拍老熊的肩膀,一边孤零零站做一处地明清见状,悄悄拉了拉华宁的衣角。
从正缓步走来的胡心月脸上收回目光,华宁扭头看了看后,轻不可闻的喃喃自语了一句,“自做孽,不可活!”。
徐安然与熊力说话间功夫,首丘山来人已卸好了繁杂多端的贺礼,李慕道等狐修环护着胡心月走了过来。
无根山与天杀盟关系微妙;首丘山因拒绝了隐机的结盟协议,是以两方也有些冷冷淡淡的,至于无根山与首丘山之间更没话说,这三家凑到一起,都是同样地相互不搭理。所以此刻抚阳新观前虽然人数众多,但这些人却都泾渭分明的站做几处,场面一点也说不上热闹。
三方来者都是贺客,且各家送地贺礼又都隆重的很,偏生这三家之间关系又如此复杂,看着眼前人头涌涌却又寂静无声地尴尬场面,身为主人
然心底一个苦笑,索性也不多话,揖手邀客进观观礼
进观之后,这三方也是各据一处,本方头领与随行之间还隐隐结成攻守有度的阵势,就连华宁与明清也是单独站在一边,恰好四方在三清正殿中各占一个方位。
“观主,你看……”,看着面有难色的许德禄,徐安然微微摇头道:“宿怨纠葛,今天地气氛注定是好不起来了,你该奉茶就奉茶。吉时一到立即举行大典就是”。
“乱了,都乱了!只盼着别在这里闹起来才好”,期盼着一个热闹大典的许德禄低语了一句后,转身指挥童子奉茶,其实这所谓的茶也不过是同样的清水一碗。
所幸那三方都还顾忌着这是欢庆大典而没有相互发难。至于置身邪修与兽妖丛中地华宁二人自然更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挑事儿。所以尽管场面尴尬冷清,但总算还平稳。一声云板击响,听到这云板声,徐安然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总算到吉时了!”。眼下几方关系复杂的很,他面上虽是淡然,但心底却难免会有许德禄同样的担心。
云板声中,几家贺客肃然起身,钟鸣响,开观大典正式开始,盛装法衣地徐安然带着合观十三名道士开始上香礼诵。
今日开观大典的具体程序徐安然早已牢记在心。此时一条条一款款端严的做下来,终于到了“升座”这一步。身为一观之主的徐安然刚刚坐上法榻,蓦然就听外面一个阴寒的声音传来道:“比宁谷来贺喜了。有喘气儿的就出来一个”。
这声音听着不高,但远远从观外传来,纵然是殿内辽远的音也压不住,正在手捧法拂的许德禄脸色急变的同时。徐安然已迈步下榻,当先向观外走去。
徐安然出殿路过老熊身边时,就听他轻声道:“听声音,来人是‘离魂幡’阴司。十二年前他地修为就已进入灵悟层级,老弟你小心些!”,与此同时,胡心月满是担心的叮嘱声也同时传来。
老熊与胡心月说话间已随在他身后向外走去,而天杀盟杜伟也站在了徐安然身侧不远处,看那架势竟有隐隐保护之意。
“调运丹力,见势不对时随我快走!”,低声嘱咐了明清一句后,嘴角一抹笑意若隐若显的华宁当先跟了上去。
走出观外,徐安然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素白,比宁谷来的三十多人全都穿着白麻丧衣,这支送终队伍的头领是个手握丈余长幡的人形骷髅。
对这个人形骷髅徐安然一点也不陌生,原来此人正是当日在宁州城中拍他一幡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