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睡许久许久的梦中醒来,躺在榻上的徐安然看微微摇曳的油灯,又看了看身上换过的一袭白色锦衫,闭目沉吟许久后扭头对一边安然默坐的隐机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帮你完成了‘融器’,我也帮你渡过了灵明天劫”,知道徐安然刚刚的沉吟正是在默察心识,隐机淡淡一笑道:“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做了虚平同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徐安然猛然间坐起了身子。
“我给了你另一种选择,或者说,是另一种道路”,轻轻站起身来,隐机随意拿起茶瓯为徐安然面前的茶盏续着水,唇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尽散旧观,另立新观,你双手的伤是怎么回事?苦行!你当日随我学习三蛹功法时还不过仅仅是对道法感兴趣,这才过了多久,就已如此敬信虔诚,甚至不惜自损己身以定心,难道,你不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变化的太快了?”。
瓯中清茶注入,在小小的茶盏中组成了对旋的两半水面,当两半水面最终恢复平静时,两个对旋也已相融为一,重归于宁静。
徐安然静静凝视着茶盏,看盏中水浪翻涌,看水面生出方向相反的对旋,看着对旋的水面归于宁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虚平在你灵台处种下了一枚‘丹身元符’,正是这枚丹身元符才使你如此迅速的立定道心;我虽然没有‘丹身元符’,但我有‘器丹杀道’,只不过他是‘立’,而我则是‘破’”,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意,悄然走到窗边的隐机看着外边黑沉沉的夜色,“五十年了,纠缠来去的依旧是该‘立而后破’,还是‘破而后立’”。
“器丹杀道?杀本是道门第一禁忌,以此也能入道?”。说完这句满是讥讽的话语,凝视着茶盏的徐安然冷冷一笑道:“‘丹身元符’、‘器丹杀道’,好威风的名头,只是你们在做这些时,又有谁提前跟我说过一声?”。
隐机的身子微微一震,依旧看着外面地夜空静默无言。
冷笑着的徐安然伸手一摇身前的茶盏,任盏中宁静的水面再次荡起波澜,“心是我的心,身是我的身。我的道我自己会走!无论是谁,也别想左右我的心识”。
“谁想左右你的心识?虚平?或者是我?我们若真想这样做时,又岂是你能抗拒地?”,隐机淡淡的声音里依旧满含着讥诮,“无论是虚平还是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你一个选择而已”。
“吱呀”一声,正在两人说话时。一身锦绣的富家翁推门走了进来,许是感觉到房内气氛不对。他也无多话,只向隐机躬身一礼道:“高堂主及王堂主均已返回。都在二进正房等候师父”。
隐机点点头,转身对徐安然说了句“随我来”后,便当先出房去了。
拿起茶盏将其中犹在震动的茶水一饮而尽,徐安然起身随着隐机向屋外走去。
徐安然身子刚动。便觉眼前一道光华闪亮,抬头看去时,却是那柄色呈幽蓝的水精剑正在他头顶虚空悬停,而最让徐安然诧异的是。这水精剑竟似有灵一般,微微颤动地频率与他的呼吸毫无差别。
恰在此时,却听领先而行地隐机话语传来,“这柄水精剑经你体内死阴之气融练,它既已认你为主,你便留着先用就是,待异日寻着一等天材地宝,再换过来不迟”。
听隐机说将此剑交予徐安然使用,走在两人中间的富家翁身子微微一震,脚下已侧跨一步避往一边,口中对徐安然轻道:“僭越了,少主请!”。
现在地徐安然也无心理会富家翁的这个称呼,跨前一步的他与隐机并肩而行,口中问道:“若身剑相融后,这柄水精剑等于就成了我的元丹,莫非元丹也能更换不成?”。
“别人自然不行!但我与你体内地死阴之气本是同源共生,一气连枝,有我做你的‘借’体,过程虽然凶险,但还是能办到”,隐机在说到同源共生,一气连枝时,徐安然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浓浓慈爱之色。
感受着隐机偶尔显露的慈爱,再看看那柄流州精铁所铸地水精剑,刚刚在屋里生出的那丝嫌隙慢慢化去。平安州的那些口花花不算,徐安然在骨子里实在不是个善于表达热烈感情的人,无论是相思离愁,还是眼前瞬间的感动。是以隐机说完后,他也无话,只是于无意识之间身子又向隐机所在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隐机见状,唇边流过一道清浅的柔和笑意,只是这笑意维持的时间太短,与刚才那个慈爱的眼神一样一闪而逝,随即,有意无意之间他的头便又转向了左边的夜空,而那里正是山南东道崇玄观所在的方向。
隐机与徐安然身穿同等式样衣衫,面容八分相似,甚至连说话声音都没太大差别,淡淡的月光下他二人并肩而行,只有说不出飘逸风神。
与这座宅邸的占地广大相对应,二进院落中装饰华丽的正房也足以容纳百来人同座,而此时,这个异常阔大的正房中却是座无虚席。
隐机刚一迈步跨入正房,就见原本静悄悄的正房中,百余人同时站起拱手为礼道:“参见盟主!”。
百余人热切异常的目光让紧跟着进屋的徐安然脚下一顿,待细看清楚这些目光都是投向他身前的隐机时,徐安然才适应过来,缓步进了正屋。
徐安然一动,那柄幽蓝的水精剑也随之悬空而入,乍然见到这柄水精剑悬停在徐安然头上,屋内众人的目光顿时由隐机转到了他身上,及至见到徐安然的长相竟与隐机有八分相似时,百余道眼神中的惊奇诧异之色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