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有秘密,陆修言耳朵立刻竖得老长,“什么秘密?”
白枫看向江宴,江宴似乎对他们的对话并不感兴趣,还抬起手背抵唇,姿态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了困意。
白枫笑嘻嘻道:“我的爷,你要睡也要到桃夭夭那里再睡啊。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这春宵可值三千两啊。”
江宴微抬凤眸淡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这一向在女人面前温柔体贴的男人,对他们这些好友总是这般冷情又寡言,不过白枫已然习惯。
白枫与江宴的相识很江湖,有一次游学途中他遇到歹人,险些葬身于歹人的刀下,也就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三支羽箭百步穿杨而来,分别射在两名歹人的喉咙和另一人的胸膛,三名歹人当场毙命,场面太过于震撼,他软着双腿坐在原地,看着一骑着骏马的少年迎着太阳金芒缓缓踱来,手执弓箭似天神般,最终拽住僵绳停马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那强大的气势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后来白枫才知他便是定北侯世子江宴。白枫没想到他竟习得一身好武艺,但后来一想,他爹曾是叱咤疆场的名将,子随父不稀奇。
两人相识之后,白枫见到的他,大多数都是放浪不羁,恣意乖戾的模样。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无人会相信他有那般神采飞扬,宛如少年将军的一面。
白枫正自顾自感慨着,一旁的陆修言却等得不耐烦,不由出声催促道:“少啰嗦,快说是什么秘密?”
白枫回过神来,看着皱着眉头不满的陆修言,见他急不可耐,终于不再卖关子,“你口中克己复礼的宋家公子在外头养了位外室。”白枫笑道,“这消息够不够劲爆?”白枫笑吟吟地看向江宴。
他们的对话丝毫没引起江宴的兴致,他没什么精神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折扇,脑海中却在回忆那宋清的长相。
“你别是胡说八道?”陆修言一脸不相信,在陆修言眼中,宋子卿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他爹自小就常常拿来宋清来刺激他,说宋子卿才学丰富,品行谨饬,乃世家子弟的典范,让他以宋清为榜样,好好学他,因此在陆修言眼中,宋子卿断不可能做这般事来。
“这宋家公子一向严于律己,端方自持,怎么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事来?”陆修言道。
白枫见他质疑自己,立刻拔高声调,不悦道:“我骗你做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他将那女子安置在青花巷中的一所宅邸里,有一次我还看到两人一同走出来。”
陆修言还是不愿相信,“也许是……他妹妹或亲戚?”
白枫冷哼一声,“我见过他妹妹,不长那样,若是亲戚,为何不将人接回府中,要放在私宅?你这榆木脑袋,笨得很。”
陆修言语滞,并非他笨,只不过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没有再反驳,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想这宋子卿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得我爹还要我学他,学他什么,明面当守礼君子,私下养外室?”陆修言感慨的同时,又心生一股痛快,毕竟他爹总是拿宋子卿与他比较,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如今他爹若是知晓这事,大概会觉得脸很疼?
“不知道温小姐若是知晓此事,会不会十分伤心?”
陆修言忽然含笑说道,说完故意看向江宴。白枫闻言亦看向江宴,这对表兄弟此刻的神色如出一辙,贱兮兮的,好似江宴已经与温庭姝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一般。
要不说是表兄弟,都十分欠扁。
江宴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目光淡瞥向两人,表情平静无澜,令人无法猜测他内心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江宴才凉薄地嗤笑一声,“你们闲得慌?她难不难过与我何干?”
江宴越是如此说,白枫越是觉得江宴对温庭姝有点意思,白枫挑了挑眉,笑:“我看你方才对她事事周全的模样,只当你把她纳入了猎艳名单之中。待她出阁之后,再慢慢的放长线,钓大鱼。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么?”
白枫看了看陆修言,陆修言瞬间心领神会,嘿嘿一笑:“传闻你与知府的继夫人有段风流韵事,那到底是真是假?你就告诉我们呗。”
“滚。”一声淡淡的“滚”,已经是江宴忍耐的极限,一路行来,这两人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江宴耳边一直萦绕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原本只是不感兴趣,如今是烦躁不已,加上困意渐生,他登时没了寻乐心情,“回府了。”留下这一句话,不等两人回答,他转身往回走。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天香院,白枫和陆修言目瞪口呆,然后面面相觑,三千两的春宵这就不要了?两人内心不禁更加怀疑,江宴就是对温庭姝起了心思。
温庭姝坐上轿子,隔绝了人群,忐忑不安的心才平定下来。
此时已是更深人静,月上中天时分,若在平日,温庭姝已经酣睡入梦乡。温庭姝掩唇轻打哈欠,星眼懒抬,当她柳腰斜倚昏昏欲睡时,忽闻到轿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又夹杂着腻粉甜香,想到这是江宴的轿子,温庭姝顿时困意全消,秀眉微颦睁开了眼,内心不由怀疑这轿子不知还有多少女人坐过,也许还有一些青楼妓子之类的,又或者江宴与那些女人曾在轿中做些不干不净的勾当,这般想着,温庭姝整个人瞬间不自在起来。
秋月满脑子都是回去要被方夫人责罚、姑爷可能有外室、小姐竟然和江宴有了牵扯,竟然还坐着他的轿子回府。她此刻完全没有困意,方才见温庭姝沉沉欲睡,还觉得她家小姐心大,这都睡得着,这会儿见她突然醒来,黛眉紧蹙,又像是有了心事的模样。
秋月想了想,也猜不透她想的是什么。想询问又不知从何事问起,又加上这会儿坐的是人家的轿子,外头都是陌生的人,秋月不敢多嘴,免得不当的言论被人听了去。
轿子稳稳当当地行了二里路,来到朱雀街,再行不远,来到马车温府的后门,轿子停下。
“小姐,到了。”
轿外传来李擎恭谨的声音。
秋月扶着温庭姝徐徐下轿。
月亮被高大的树荫遮挡住,照不到她们这处,四周黑黢黢的,屋宇深邃幽伏,笼罩在浓浓夜雾之中。
温庭姝并未说话,只朝着李擎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李擎目不斜视地作揖,随后一声令下,领着轿役们抬着轿子不声不响,风也似的离去。
温庭姝原本还有些担心今夜之事传出去,但一见他们这般谨慎小心,内心又莫名的安定下来。
秋月望着转眼在夜色中消失的轿子,不由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笑嘻嘻道:“小姐,你说他们这种事是否做多了,才如此熟门熟路?”
温庭姝知她此话虽是无意,但却让人听着不适,仿佛将她今夜之事与江宴那些风流韵事混为一谈,温庭姝微嗔了她一眼,轻斥道:“死丫头,你还笑得出来?待会儿看夫人怎么收拾你。”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秋月闻言秀气的面颊瞬间哭丧起来,紧跟上去,“小姐,您可要替奴婢说说话啊,不然奴婢明日可能就下不来床伺候您了。”
温庭姝好笑道:“这下可知晓害怕了?”
“小姐,奴婢知道……”秋月一边说一边敲门,但还没敲上,门呀的一下猛开了,却是随着他们去的一仆妇李妈,神色慌里慌张的,身后还跟着她在温府干活的侄女四儿和几名小厮,李妈看到温庭姝顿时欣喜万分,那几名小厮则慌忙退避到不远处,温庭姝进了门,让秋月将门关上。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把老奴吓得够……”李妈不安地说道。
“李妈,你们太惊小怪了。”温庭姝微微一笑,从从容容道:“今夜的灯市着实热闹,我与秋月看得很尽兴,还碰到了我的闺友。你们找不到我们就在原处等便是,怎么还回了府,倒是麻烦了我的闺友送我们回来。”
“可不,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被你们弄得就跟天塌下来,李妈你们老糊涂了。”秋月也笑嘻嘻道。
李妈乖觉,连忙回应道:“是是是,都怪我们太过于小题大做。”随后看向身后的小厮们,“王福,领着他们都散了吧,没什么事。”
那几名小厮在王福带领下离去。
温庭姝笑容这才收敛,摆起肃容,“夫人知晓了?”
李妈不敢大声嚷嚷了,压着声儿道:“夫人已经知晓,这会儿在佛堂拜着佛,求佛祖保佑小姐平安归来呢。”
“你去通知其他人吧,如何做你应该知晓。”温庭姝面不改色道,这李妈是方夫人信得过之人,人也是聪明的,因此温庭姝对她也放心。
“是,老奴这就去。”李妈道,随后又让四儿赶紧先跑去通知方夫人,以免她等得焦急,这才向温庭姝告退而去。
经过了几重门户,温庭姝与秋月来到方夫人所住的莲花院,院中仍旧灯烛辉煌,两人转去佛堂,方夫人已经候在廊下,只见她穿着月白素丝绸裙和沉香色云缎披风,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三十多岁的年纪,因保养得当,面上不见一丝皱纹,看着丰采如仙,和顺如春。
看到温庭姝施施然行来,方夫人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待温庭姝走到身边给她问安,方夫人忙搀扶她,目光透着怜爱之色,语气含着些许责备:“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娘十分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