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精骑的举止虽隐蔽,却无法瞒过心思缜密的高恒之观察,领军的陈武不明白河心处的决斗是怎么回事,可高恒却晓得那不过是场意外事件罢了,完全不在双方统帅的计划之内,故此,他一回到岸上,立马注意观察河对岸的动静,怕的就是拔灼暗下黑手——高恒虽是一次见到拔灼本人,可平日里却没少翻看“旭日”中对拔灼的调查报告,大体上知道拔灼是个怎么样的人,今日这一次会面的时间虽短,可高恒却敏锐地现此人的报复心极强,极有可能会暗中捣鬼,这一观察之下,立马就现了薛延陀军中的不对劲,待得薛延陀忙着准备弓弩之时,高恒已向陈武提出了戒备的警告,唐军自然也在暗中开始了相关的准备工作,于薛延陀精骑举弓放箭的同时,唐军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只不过唐军的目标并不是河心的两大高手,而是将密集的箭雨射向了河对岸的薛延陀骑兵阵。
双方这一同时出手,就见万余支羽箭在河面上往来穿梭,呼啸之声响成了一片,措不及防的薛延陀精骑立马就倒了大霉——被唐军这么一通子密集的箭雨招呼下来,顷刻间便倒下了数百人之多,受伤的马匹狂冲乱闯之下,整个队伍立马乱成了一团,别说对唐军展开反击了,便是想逃离现场都做不到,全都挤成了一团,被唐军抓住战机,连着几拨箭雨好生洗劫了一番,死伤惨重,残余的四千余骑忙不迭地向后撤退,又付出了百余条的人命之代价,这才算是稳住了阵脚,与唐军隔河展开了对射,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薛延陀精骑是吃了大亏,可其一波射向河心处的箭雨却令李贞陷入了窘境之中——李贞是勇冠三军不假,可毕竟是人不是神,当此面对生死大敌之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柳随风的身上,又怎可能注意到自个儿身后的薛延陀精骑之小动作,便是连己方军阵中正暗自作着的准备工作也没能注意到,待得察觉不对之际,箭雨已然从背后呼啸而至了,饶是李贞对自个儿的剑法再自负,也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能凭手中的长剑将如许多的羽箭全都挡下来的地步,当然也不至于蠢到拿肉身去挡利箭的地步,值此生死存亡之时,实已容不得李贞多做思考了,但见李贞暴喝一声,人剑合一,往前冲出两大步,接着猛地一顿脚,右脚准确地踏木筏子的前端,吃力之下的木筏子前端突地一个下沉,后端带起大片的水花,猛然翘了起来,如同一面墙似地立了起来,与此同时李贞空着的左掌一抄,已将木筏子上的一个凸起处紧紧地扣在手中,顺势将立起来的木筏子稳稳地扶住了,人则落入了河中,笔直地站在了河心处,手中的长剑直指柳随风。
李贞的反应极快,柳随风也不慢,先前见到李贞人剑合一地冲杀过来,刚想着出招应对,突然现眼前黑鸦鸦的一片羽箭正射将过来,而身后同样传来了羽箭破空的声响,大吃一惊之余,哪还顾得上去跟李贞玩命,慌乱之下,同样采取了与李贞相同的做法,也将脚下的木筏子当成了巨大的盾牌立了起来,手中的长剑狂舞着,将从李贞处漏过来的零星羽箭拨打开去,恼火之余,尽自破口大骂了起来,将拔灼一家老小全都好生地问候了一番。
两只木筏子本是挨在一起的,可后头两大高手交战之时,木筏子受力不小,各自荡漾了开去,拉开了近一丈的距离,此时双方几乎同时竖起木筏子之后,彼此间仅仅只剩下不过六尺左右的间隔,只不过此时双方都在忙着应对乱飞的羽箭,彼此都没有攻击对手的打算,然则时间一长,柳随风就觉出了不对味来了——从薛延陀军阵中射过来的羽箭明显是要将他与李贞全都射杀当场,可身后的唐军骑兵却特意避开了此处河心,所有的羽箭都是向着河对岸的薛延陀骑兵们招呼去的,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手中扣着的木筏子竟然不曾中过一箭,很显然,唐军这是顾忌着李贞这个主将的安危才会这么做的,一想到这儿,柳随风立马将手中的木筏子抛开,也不理会后头是否会有羽箭射来,手中的长剑一摆,将迎面射来的最后几支零星羽箭拨挡开来,而后踏着水便向李贞杀了过去,一招“柳叶纷飞”将李贞的胸腹全都罩了进去,竟打算趁乱将李贞斩杀当场。
该死的狗东西!李贞早就知晓柳随风迟早会杀将过来,可惜他却没办法放下手中的木筏子,虽说此时薛延陀精骑已经基本上被唐军压制住了,可还是有不少的羽箭往河心处招呼过来,一旦放下木筏子,那可就彻底暴露在薛延陀骑兵的羽箭攻击之下了,万一薛延陀骑兵不顾自身的伤亡,强自动箭雨攻击,那李贞势必在劫难逃了,这个险李贞实不敢冒的,然则面对着柳随风的疯狂攻势,无法移动身体的李贞立时就陷入了苦战之中,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手之力,接连接了数招之后,已是手忙脚乱,吃紧不已,好在李贞的力量之大不是柳随风能硬挡的,这才算是勉强守住了阵脚,只不过形势对于李贞来说,已是岌岌可危了!
“禄固哈,杀上去,给本督剁了李贞小儿,快去!”拔灼万万没想到自己率先下了黑手,不但没能将李贞乱箭射死,反倒被唐军趁机一通子乱箭干掉了近千人马,立时气得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躲在阵后,高声下令全军冲进河中,打算依仗骑兵的冲击力将李贞斩杀于阵前,至于己方的这四千余骑兵能否躲过唐军的追杀,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要能击杀了李贞,死再多的人马也是值得的。
“是。”禄固哈身为拔灼的亲兵队长,自是清楚自家这个主子在军事上纯属半吊子水平罢了,明知道拔灼这道命令是要自己连同残余的亲卫队去送死,可也不敢不去,没奈何,只好高声地应答了一声,不甘不愿地纵马转回到正与唐军展开对射的军列中,满脸子不痛快地将号手召到了身边,刚打算下令吹冲锋号,却没想到河对岸的冲锋号倒是先响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忘了要传令,傻呆呆地看着汹涌冲进清水河中的唐军官兵,嘴张得能塞进一只鸭蛋了。
高恒是个很细心之人,即便是在指挥手下骑兵与对岸的薛延陀骑兵对射之时,也没忘了观察正在河心激战中的两大高手,虽看不真切两大高手的招式变化,可一见到李贞始终没放下那块木筏子,立时醒悟过来李贞究竟在担心些什么,眼瞅着己方虽在对射中占据了上风,可要想靠着对射击溃薛延陀精骑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到的,虽不清楚李贞与柳随风之战究竟谁占了上风,可隐约觉得李贞该是吃了身形无法灵动的大亏,因着两大高手贴身激战之故,高恒生恐误伤了李贞,又不敢下令手下放箭攻击,心急之下,也来不及请示队列另一头的陈武,一把抓过身边的号手,喝令其吹响了冲锋号,自个儿则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清水河中,率领着手下将士向对岸冲杀了过去,另一头正忙着指挥作战的陈武听号角声响起,虽感到意外,可也没有迟疑,同样是从得胜钩上取下点钢枪,率部投入了攻击,一时间数千名唐军铁骑争先恐后地冲入了清水河中,呼啸着如蛟龙出海般向着尚未整理好队形的薛延陀骑兵阵列杀将过去。
“出击,出击,全军出击!”看傻了眼的禄固哈直到唐军已冲过了河心,这才醒过了神来,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扯着嗓门高呼了起来,站其身边的号手这才忙不迭地吹响了号角,混乱中的薛延陀骑兵也开始打马加,急地向清水河扑击过去,试图将汹涌而来的唐军铁骑挡在河中,与此同时,被厮杀声和号角声所惊动的两军大营中一队队的骑兵也冲出了营房,,但都没有接着往清水河进,而是在河岸附近整队备战,大战的烟云开始在清水河边凝聚了起来,愈来愈浓,大有一触即之架势。
好样的!李贞正自拼死防守之际,突然间瞅见高恒率部出击了,顿时大喜过望,飞快地连出几招,暂时逼退了狂攻不已的柳随风,待得己方骑兵冲过了河心,这才哈哈一笑,随手将那块早已是插满了羽箭的木筏子丢在了一旁,冷冷地注视着脸现一丝惊色的柳随风,手腕一抖,长剑立时就昂了起来,大吼一声:“拿命来。”脚下用力一瞪河床,破开水面,向着柳随风杀了过去。
柳随风先前拼力狂攻,趁着李贞无法移动身子的机会,压着李贞狂打,可以说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只可惜却始终没能拿下李贞,除了在李贞的衣袖上穿了几个窟窿之外,甚子收获都没有,这会儿喘息尚未平定,就见李贞杀了过来,心头顿时一阵慌乱,有心要逃,偏生背后却是唐军大本营的方向,压根儿就无处可逃,再者,就算他能冲过李贞的阻截,只怕回到薛延陀大营也未必就能躲过拔灼的追杀——对于拔灼那等小肚鸡肠的个性,柳随风可是心知肚明的,也没少见识过拔灼睚眦必报的行径,自是不可再回到拔灼的身边去送死,直到此时柳随风才猛然现原来自己已是处于必死之境地,心中的狠戾登时便暴涨了起来,眼瞅着李贞挥剑进击,不但不躲,反倒身体一个前冲,也不管李贞当胸刺来的剑尖,手中的长剑猛地一个上挑,撩向了李贞的咽喉,竟打算跟李贞来个同归于尽了。
柳随风想玩命,李贞可没打算奉陪的——经过这么久的交手,李贞已然摸透了柳随风的剑法之变化,早已胸有成竹了,哪会跟其整啥子同归于尽的勾当,此时见柳随风这拼死的一剑来得极凶,却也丝毫不惧,嘿嘿一笑,手腕一拧,原本笔直刺出的长剑突兀地换了个方向,一个急下沉,向着柳随风的长剑离剑尖三分之一处格了过去,这一点恰好是柳随风这一招的弱点所在,一旦被李贞格中了,柳随风怕是免不了剑断人伤之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