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拉二胡的，比自己哥更腹黑。</p>
蔓蔓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可小看。</p>
一排人坐下后，季云对蔓蔓说：“我刚问杜经理了，他说你现在没有作品，我本想看看你的作品。”</p>
蔓蔓一笑：“这里有很多年轻书画家的优秀作品，季大哥随处看到的一幅，都要比我的好。”</p>
季云却是不假思索吐出一句：“你这是谦虚过度。”</p>
蔓蔓内心里一惊：想这人说话，偶尔像棉花，偶尔像把刀，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p>
“你怎么想看她的画？”君爷为妹妹两肋插刀了，慢条斯理地问。</p>
“都传她现在一幅画，在市面上可以炒到五六十万一幅。”</p>
听到季云这答案，君爷都一惊，端杯子的手指抖了两抖，再看到妹妹那张脸，怎都没有想到现在她一幅画是价值千金了。</p>
五六十万，那绝对是夸张了。哪有可能。蔓蔓自己是行内人，都知道不可能。现在国内一线优秀的在世画家，卖作品要看作家资质和年纪的，像她这种年纪，以后画画的时间还长，作品不可能现在已有几十万的高价，至多十万左右。如果她活到很老了，画不动了，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作品价值几十万，倒有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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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知季云说的煞有其事的，像是有备而来：“那天问过你名字后，专门找了几个行内朋友去问过了，说你有一幅画，确实在市场炒到六十四万的高价。这个在国内国外都很震惊。因为像你这样的年纪，一幅画不该有这么高的价钱。”</p>
她一幅画能卖到这么多钱？</p>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p>
不行，她得把作品收回来。</p>
“是不是弄错了？”杜宇听到都不免着急，毕竟蔓蔓的作品，来京城后都是由他经手代她卖出去的。如果他帮她卖出去的作品远远低于现在市场的炒价，他是要负起一定责任的，说明当初为她讲的价钱太低了。这不是紧张钱的问题，是关系到蔓蔓作品名声的问题。</p>
季云见他们两个居然都未曾听说这事，感到蹊跷，说：“她是不是有一幅画作，叫做‘采桑陌上沧’。”</p>
“这个——”杜宇仔细回忆，好像自己的确没有经手过这样一副作品，因为这个作品的名字很特别，理应有特别的印象。</p>
众人把疑问的目光望向蔓蔓。</p>
蔓蔓的月儿眉微蹙，是受惊了在回想的样子，最终吐出：“是三年前画的，当时我是在一家公司工作，因跳槽去初夏的公司，离职时公司不让带走，但我记得那家公司本来并不欣赏它。”</p>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云和众人皆露出比她更讶异的口气。</p>
“我觉得我这幅画的价值，不应该有六十几万这么高。”蔓蔓吐的诚恳，明白。</p>
季云他们，无法再用“过度谦虚”来形容她此刻的反应。</p>
君爷冷峭的嘴角一抿，似笑非笑：他妹妹这不叫老实，而是叫知道轻重，看的透彻。</p>
一幅画被人炒的虚高，其中的商业玄机，可见一斑。然而为什么有人偏要单独把她这幅画炒高了价钱，有待考证。</p>
“你其实不该这样想的。”季云脸上一抹认认真真的表情像是给她考虑，说，“不管那些人为什么炒高你这幅画的价格，但你的名声是大了，再卖作品，都不会低钱。”</p>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幅画画的是什么。”蔓蔓对此并不赞同，“我这幅画画的是采桑，论题材，论立意，都一般。更何况，三年前的我，涉世未深，与三年后现在的我，无论在思想上或是技术上，都是不能相比的。”</p>
一个画家，尤其是一个国画家，神韵特别重要，这出于画家落笔对人间万事万物的反思。</p>
季云听到她都说到这个点上了，与身旁的刘老板面面相觑。</p>
刘老板，倒是亲眼有看过她这幅画的，所以说起话来比语气季云有力一些，道：“有个教授评价你这画好在，介于东西之间，是东西文化的融合，在国画中，尤其是年轻作家中，实属少见。”</p>
东西文化？</p>
蔓蔓蓦地想了起来：自己当初因为好玩，尝试在国画中加入了一点不伦不类的西方油画因素。</p>
莫非，自己真的是运气太好？</p>
这样都能被人看中了？</p>
“哪个教授？”</p>
“楼向晴。”</p>
刘老板说的这个名字，杜宇是听过的，叹：“这楼教授挺奇怪的嘛。”</p>
“师哥，你认得？”蔓蔓问。</p>
“这女人虽然退休了，但自己办了个画室，还有一间公司，专门操手那些二流作家的作品，赚取其中的高额利润。”杜宇道，“因为你们都知道的，一个二流作家的作品，不一定全是二流的，如果其中有一两幅被炒高了价格不是不可能的，而这里面经手公司赚取的利润，绝对远高于已被高价定位的大师作品。”</p>
艺术界里，作品价高价低，本来靠的，就是一些所谓专家的口碑。</p>
这点道理大家都懂，问题在于杜宇怎么说楼向晴奇怪。</p>
杜宇继续说：“我们刚来京城混时，门路不多，我有想过向已经占有市场份额的中介公司先尝试合作，毕竟这些公司一般都是大画家自己办的，有自己的门路，容易帮我们的画家炒口碑。我记得我送过的一批画到这个教授的公司，结果人家一看，都否决了，包括蔓蔓你的画。”</p>
事到如今，听到自己的画曾被专家拒绝，蔓蔓心态已是平衡。想当初，她在家乡，不是照样全军覆没，别说专家不欣赏，就是她家里人都可以把她踩得低低的。</p>
现在然而如此的鲜明对比，楼向晴对她画作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蔓蔓他们最少能感受到的是：这个女人极不简单。</p>
就是季云，都不再是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炒高蔓蔓作品的价格，是为了蔓蔓着想。</p>
首先蔓蔓的这幅画纵使被楼向晴卖到了六十几万，画的版权早已属于楼向晴的，蔓蔓在这其中得不到半分毛利，楼向晴压根不是在为蔓蔓卖画。</p>
其次，楼向晴既然现在可以炒高蔓蔓的旧作，说明她可以为了把眼前这幅画卖得更高价格，来贬低蔓蔓现在的画作，让蔓蔓今后的画在市场上的价格更低。</p>
事实上，楼向晴应该也是这么做了，不然不会把蔓蔓的画作炒到了六十几万这么高。</p>
“这种黑心人在行内并不少见。”杜宇摇摇头，“只是不小心被我们遇到了。”</p>
就是因为画家的命运靠运气的因素太多了，蔓蔓能感同深受历代画家说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与磨难，比如举世闻名的梵高，死后画作才能得到尊重，蔓蔓这才立定决心转行。</p>
因为这个转行的念头，她被无数人说过，包括自己的家人并不理解。但到了今天，她益发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梦想可以存在，可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抛弃自己的家人，让自己的家人陪自己承受物质上的苦难。肚子要先填饱，衣服先要穿暖，再谈梦想，并不迟。</p>
人一生在这世上求得什么，有人求死后伟大的名声，蔓蔓却认为都是虚的。她的求很简单，只要她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穿得暖暖，吃得饱饱，有房子住有电视看，有钱攥在手心里，看病不愁钱。</p>
君爷在他们这一串辩论中，只是静静地听，纹丝不动的脸，极少能看出底下究竟是什么情绪。</p>
季云指节分明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好比是一个音乐家在敲击琴键，充满了思考与艺术家内敛的气质，继而是对蔓蔓说：“其实我到了这里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是来谈合作的。”</p>
蔓蔓和杜宇以为，是刘老板愿意把宫廷奶酪的秘方带到他们这里来了，都欣然地说：“只要有合作意向，利益怎么分配不是问题。”</p>
季云俊逸的脸僵了下，慢吞吞地纠正他们：“刘老板的合作他自己和你们谈，我谈的是我本人想与你们合作的意向。”</p>
在他身旁的刘老板呵呵大笑：“我的秘方不卖的，当然，如果你们想合作，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在你们这里设立一个小窗口，借借你们的福地，同时推广你我的品牌。”</p>
杜宇忙说：“这个没有问题。”</p>
为此被中间抢走了生意的季云，瞪了刘老板一眼。</p>
蔓蔓和杜宇这才问他：“季大哥是什么说法？”</p>
“是这样的。”季云指向墙上挂的画，“我来之前，就思摸过了，先看看你们这里的环境怎样。来到这里后，发现十分典雅，符合我们老祖宗的要素。你们既然能卖我们老祖宗的文化，我们老祖宗的文化不仅有画有字有手工，还有音乐。我想，我能不能推荐一些民族器乐家，到你们这里做一些表演呢。”</p>
季云说这些话时，心里底气还是有些不足的，毕竟人家一开始，冲的是刘老板的手艺而不是他的。</p>
如果蔓蔓他们并不欣赏。</p>
坐在对面的蔓蔓和杜宇，露出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可捉摸。</p>
这令他不禁起了一丝焦躁：“有哪里不妥吗？”</p>
君爷看到他都毛急了起来，唇角一勾：他了解的季云少有这样被人吊胃口的时候，说明他妹妹有多厉害。</p>
“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可我们想的是，他们愿意吗？”杜宇与蔓蔓对望后，提出了难处。</p>
不好意思，他们要求高，别看他们这里挂的都是年轻画家的作品，但是，要入选到这里拍卖，这些画作，必须有绝对的潜力，他们绝对不降低自己的格调。所以，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像西餐厅，给客人在用餐时提供音乐上的一些享受。然而，有职业水平的民族器乐家可是容易找，他们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即使找到了，人家愿意不愿意离开那种国家大剧院的大舞台，来到他们这些小饭馆做演出，才是个大问题。</p>
“我是这么想的。”季云知道他们的疑虑后，脸上一松，露出了愉悦的欣赏的微笑，“一是有一些民族器乐家，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般会绝对不接受这种演出方式，比如一些学生，他们其实急需一些观众的肯定和舞台经验。二是这同样有益于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在市井间的传播。在国家大剧院，每年为普通老百姓做的公益演出可是会少。只是现在的老百姓都日理万机的，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剧院。你们的饭馆，是个填补空白的好地方。”</p>
听他这个口吻，十足的老师和研究学者气派。</p>
蔓蔓他们在接受之余，不由是又打量了他几番。</p>
君爷望望表。</p>
蔓蔓看到他这个动作，立马说：“你有事可以先走的，师哥能送我回去。”</p>
季云听到这话，笑侃君爷：“瞧你妹妹对你多贴心。”</p>
君爷唇角动动，牙齿间扯出一丝冷气：“是。”</p>
杜宇打个寒战：君爷这明白是针对他，嫌他碍事。</p>
季云看了他们几个一圈，对蔓蔓笑：“如果你师哥没空，我也可以送你回家。”</p>
轮到蔓蔓打寒战了：这个腹黑班长说这话她发誓，绝对是存心的，故意的。</p>
季云还真的是打了这个主意，说：“今晚我到你们家蹭饭吧。子业不是和你们住一个楼吗？你们那里如果没有空位，我去子业家。子业人好，总会收留我的。”</p>
姚爷的人好名声好，在老同学里面都有口碑，瞧瞧和她这个阎罗王哥一比。</p>
“你既然说子业比我好，怎么不送票给子业？”君爷绝对不满意在自己妹妹面前被人这么损，哪怕是和姚爷比。</p>
“我本想给子业的，可子业说你有未婚妻，比他更需要一些。我们两个还打赌，打赌你是会把票送出去，还是会约你未婚妻。”</p>
季云把这个曲故一道出来，君爷的脸更黑了。</p>
黑的倒不是被他们贬低，而是本尊竟然被他们两个拿来打赌。可以说，正是有这个打赌的乐趣，他们才会想把票给了他。</p>
切齿：“行，你去子业家吃吧。”</p>
蔓蔓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哥这样子，多像吃醋。</p>
季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着与刘老板分开后，真是坐了他们的车和他们一起到部队大院。</p>
这时临近晚上六点，姚爷回家了。</p>
看到一个两个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姚爷的表情一刹那可谓精彩，接着是一如既往展开那电死人不偿命的妖孽笑容：“怎么，都想念我了？”</p>
“你我是多年没有见，你和他，今早应该才见过面。”季云接着姚爷的话侃，都不会给君爷留点情面的。</p>
蔓蔓是因为陆夫人知道今晚姚家有客人，让她拿了条鱼送到姚家来给姚家加菜，被迫坐在了这里，听他们三个老同学互相斗嘴。</p>
“今晚都在这里吃吧，把干妈都叫上来。反正欢儿宝儿不在家，貌似干爸和我爸都不回来。”</p>
姚爷这样爽快的一吆喝，蔓蔓都能感觉到，和姚爷宽广的胸怀一比，她哥那个小鸡肚眼——没眼看。</p>
“是啊，囡囡，把阿衍一块叫来。”姚夫人都从厨房里走出来对蔓蔓说，“我们家这地方，比你们家大多了，不怕塞不进人。”</p>
的确，姚家的平方数，要比陆家做的大。主要是姚家对面的房子小，不像陆家，是把大面积的房子面积让给她这个女儿。</p>
蔓蔓打电话给老公时，蒋衍刚好爬上楼了，就一溜奔到了姚家来。</p>
季云一直对她老公的印象很特别，问：“你老公做什么专业的？我看他气质，还真看不出来。”</p>
蒋衍有着指挥官的桀骜，又有着难以让人忽略的狡黠，静如处子动如狡兔。</p>
“他是计算机专业。”蔓蔓不怕对季云说。</p>
“我一直以为弄计算机的是宅男。看你老公的样子完全不像。”季云有感蒋大少的与众不同。</p>
别说季云看不出来，就在拿到资料知道自己妹婿是干这个之前，君爷都有十足的疑问。譬如蒋大少拿了专业文凭居然一直在混教导员，要不是这次被他逮住让蒋大少露了一手，他们都得被蒋大少骗得团团转。</p>
蒋衍是扶着陆夫人一块进来的，当起了优秀女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