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奚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像认识,你找他有事?”
他古怪的神情让王卫东隐晦地皱了皱眉头,缓缓蹲在周兰奚身旁,笑道:“听说周老先生是国内化学界最精通结晶问题的,所以特地来拜访。”
“你...你也是搞化学的?”周兰奚上下打量王卫东,羊毛呢大衣,噶亮小皮鞋,闪亮腕表,啥时间搞化学的,这么富裕了?
王卫东笑道:“不是,想聘请一个搞化学的,帮我研究一个小玩意。”
听到‘聘请’两个字,周兰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年代不流行聘请,工作都是分配的。
好在他是从国外回来的,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卫东觑着周兰奚古怪的神情,笑道:“我是兰花电视机厂的厂长,我们电视机厂准备研制一种电池,电池中的化学反应,需要用到结晶问题的专家。”
听到这里,周兰奚彻底没有了兴趣,他现在做的实验,确实跟结晶有关。但是是偏于理论研究的,跟实际操作八竿子打不着。
“算了,他不感兴趣,他已经准备办理病退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实验了。你快走吧。”
王卫东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他:“你就是周兰奚教授吧,我听说你的结晶项目马上就要进入收获期了,这可是近些年国内化学上能够取得的最大成就,一旦成功了,说不定能冲击诺贝尔化学奖,我看你身体挺结实的,怎么会突然病退呢?”
周兰奚点燃香烟,品尝着辛辣的味道,透过白雾看着王卫东:“呵,没想到你知道诺贝尔化学奖,不简单啊。你说的没错,结晶实验确实马上就要有成果了。可惜的是,研究所里决定把这个项目砍掉。”
王卫东闻言愣了一下,和前世的结果一样,周兰奚教授已经触及到了实验成功的边缘,却因为没有资金,而不得不放弃研究。
后来,加州理工的福伯特教授通过大量实验,发现了结晶原理,摘取了同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周兰奚在看完福伯特教授的采访后,当天便病倒了,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
实在是令人惋惜。
王卫东既然找到了周兰奚,自然要改变这一切。
他盯着周兰奚,神情严肃道:“如果你答应加入我们兰花实验室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科研资金,帮你完成结晶体实验!”
周兰奚回头看着王卫东,看了许久,烟灰掉了也不知道。
他看出王卫东并不是在开玩笑,摇了摇头笑道:
“....小伙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知道一次实验需要多少钱吗?两千块啊,并且,实验结果是未知的,也许需要成百上千次,才能够成功,你们那个电视机厂有这么大的财力吗?”
王卫东站起看着空中的太阳,眼睛微微眯起:“是兰花电视机厂,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电视机厂上个月卖出了5000台电视机。”
….嘶....周兰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勐然想起来了曾经听老伴提起来,一款国产大彩电,竟然在国际电视机市场上,击败了国外的电视机产品,取得了销量冠军。
那款国产大彩电,好像,好像就是叫做兰花大彩电。
虽然不清楚彩色电视机的真实利润,但是售价足有一千多块钱,利润想必不菲。
兰花电视机厂似乎真的有这么大的财力。
思虑至此,周兰奚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需要解决。
他站起身紧握王卫东的手:“你确定要投资我的实验,你应该知道,实验有很大的几率会失败,你的那些钱也许会打水漂。”
王卫东澹澹的笑道:“如果没有人冒险的话,咱们国内的基础科学怎么会进步?基础科学是工业发展的基础,一旦国外的那些大财团完成了研究工作,他们肯定以此构造技术壁垒,到时候,咱们国内的工厂只能仰仗别人的鼻息了。
既然必须得冒险,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番话让周兰奚瞬间肃然起敬,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会有如此的远见。
身为一个在化学和化工领域耕耘多年的专家,周兰奚深知国外的化工集团正在加大基础研究,构建各种技术壁垒。
也曾向所里和上面屡次建言,但是都没有结果。
原因很简单,国内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像这种基础研究并不是目前急需的。
周兰奚重重点头:“好,我决定了,跟着你干!”m.
一老一少,在灿烂的阳光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
随后便是周兰奚前往宁州的事情了,由于周兰奚已经拿到了所长的批文,随时可以办理病退,所以挖人并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周兰奚提出来,希望能把实验室的设备也带到宁州。
这些年,为了攒下那一套齐全的设备,周兰奚没少奔波,其中大部分在国内都很难买到。
王卫东也赞同这个想法,电视机厂确实有钱,但是实验室的特种设备,需要上面的批文,即使有钱也没有办法买到。
他沉思片刻,拍拍周兰奚的肩膀,笑道:“你先回去准备,尤其是要做好夫人的工作,我去会一会刘所长。”
“行呢!”
不知为何,周兰奚对于这位刚见了一面的年轻厂长,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就像是什么事情也难不倒年轻厂长一样。
王卫东骑着自行车到供销社里买了两条大前门,重新回到了化工研究所。
敲开所长办公室的门,他直接把那两条烟扔到了桌子上:“刘所长,我是一个化工爱好者,看到你们的条件有些差,刚才路过食堂的时候,看到厨子准备的都是萝卜白菜,这样怎么行呢!
研究员们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还都是脑力劳动,只吃萝卜白菜肯定扛不住。
….我想给你们化工研究所捐两头大肥猪。”
那两条烟和这番话直接把刘所长给干懵逼了。
这年头,穷人和有钱人的差别并没有那么大,最多也就是早晨吃得起鸡蛋,吃不起鸡蛋的差别。
还从来没有人会也有钱到拿钱打水漂的。
一头大肥猪足有两百五十斤,到农村公社里收购的话,至少要四百块钱。
两头就是八百块!
别有所图?
傻子?
刘所长似乎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标签,在王卫东的头上飘来飘去。
但是看着王卫东身上的羊毛呢大衣,刘所长还是觉得他是傻子的可能性比较低。
装作不在意的把烟丢进抽屉里,刘所长站起身,主动给王卫东点了一根烟:“同志,我们研究所确实困难,实在是太感激你了,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
刘所长的表现出乎王卫东的预料,他本来以为此人也是一个古板的教授,得费一番口舌,他才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王卫东深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敞亮!我就喜欢跟敞亮人打交道,刚才我听说那你们研究所裁撤了一个实验室,就是研究结晶体的那一个。我们兰花电视机厂正好在筹建实验室,就想着,你们能不能把实验室里那些用不着的设备,送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