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索在美术馆门口远远地看到有个人从地铁出口里出来,她的心怦地一跳。那分明是栾建啊!他不是大学一毕业就留在北京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冬季的上海?
小索想起那年暑假,校门口的高考金榜上第一个就写着栾建的名字,紧跟着的学校是北京大学。她兴奋极了,一路小跑回教室,紧紧抱住好朋友路路说:“他真的考上北大了!”路路是唯一知道小索这个秘密的人,她心疼地对小索说:“你这么高兴干什么?他都不知道你是谁!”
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小索觉得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好,无论是站在篮球场边为他加油,还是趴在教室窗边看他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她都觉得心里全是满满的欢喜与幸福。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无非是在栾建高考前给他寄了一张卡片,上面只是四个字:祝你成功。她没有躲在某处看栾建收到卡片后的反应,寄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卡片的下落。她觉得卡片寄出去后她的事就做完了,其余的都与自己无关。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他考一样的学校,甚至是同一所城市,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奢望与栾建真正认识。
爱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与其他人无关。
小索虽然犯过一阵傻,但到底没有因为这段青春期的暗恋而影响恋爱进程。她对每一个男友都很好,也会认真去谈恋爱,只是在内心始终有栾建的名字。那仿佛就是黑暗中的一道平行线,与现实生活无关,却一直没有消失。她保留着在高中及栾建的大学校友录潜水的习惯,既平静又快乐。她知道栾建恋爱了、又失恋了、好像又恋爱了、毕业了、工作了……这一切的一切当然都与她无关。路路常嘲笑她:“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吧!”小索笑笑,脑海中仍旧清晰地浮现出栾建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路过的模样。她坚定地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为栾建在内心保留一个雷打不动的位置。
可是,小索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在上海的周末下午遇到了栾建。
其实栾建根本不是钟爱艺术的人,他之所以出现在小索的视线里是因为陪女友逛街逛得不耐烦。迷宫一般的地铁通道里人潮涌动,空气不流通,令人几尽窒息,栾建求饶一般地跟女友说:“我出去透透气。”
从地铁里出来,栾建大口呼吸了一下地面的新鲜空气。人民广场上人不多,偶尔有游客拍照,他索然无味地转了一圈,发现了远处的美术馆。美术馆的房子很漂亮,尖尖的屋顶,墙壁上的浮雕神秘又精致。他鬼使神差地往美术馆的门口走去,又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张门票。
小索望着栾建终于一步步地走来,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栾建什么也看不懂,一幅幅看过去,索然无味。有些画上是漂亮的少女,他便多停留一会儿,有些是抽象甚至晦涩的符号,他便觉得不耐烦,但不管怎样,空旷明亮的美术馆总比阴暗窒闷的地下铁要好得多。他退后一步,打算好好端详一下眼前这幅巨大的捧苹果少女,结果差一点撞倒后面的小索。
他忙回头说对不起,小索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栾建觉得有趣,他看到小索胸前的工作牌:索然,解说员。他轻轻地读出来,忍不住笑起来:“索然,索然,这个名字很有趣啊。”
小索突然觉得很委屈,她有点生气,绷着脸不说话。栾建更觉有趣,开始缠着她问一些美术方面的问题。
小索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奇怪又紧张。他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栾建吗?她一步步地问,名字,哪里人,哪所大学毕业……
是的,是他。可是,又好像不是。小索觉得自己心中栾建只是那个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的阳光少年,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穿着tonyear的衬衫来和自己搭讪的男子呢?
栾建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有趣,而且很亲切,他被小索身上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所吸引。他要了小索的电话号码,并留下了自己的。他把小索写给他的纸片收进皮夹,手机在这时候响起,小索站进身问:“你女朋友打过来的吧?”栾建抿着嘴,没承认,也没否认。
小索压根没有指望栾建给自己来电话,她仅仅把那次邂逅当成了偶然。她仍每天早上到美术馆,回家泡个澡很早睡觉。栾建出现了一次之后又重新回到小索心里的那根平行线上正常运行。小索不承认栾建在自己的心上造成了波动,她努力平复自己心中越来越清晰的成年栾建的模样,她不希望这个模样冲淡了那个穿校服的少年。当栾建给她发短信时,她只觉得很奇妙,兜兜转转,他们居然通过这样一种方式相识。
栾建给她发短信的理由是刚好今天到美术馆这边来谈些公事,如果有时间的话,中午可以一起吃个饭。小索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