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铉搏命般的一腿扫中了贺齐舟的大腿,这的确让他挣脱了贺齐舟的束缚!松开手的贺齐舟籍着徐铉一扫的功力,从阴维转阳维再转冲脉,又是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徐铉的太阳穴上!徐铉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中想的只有一个字——逃!但身子才转一半,步子尚未迈开,贺齐舟的拳头又来了,对准的还是左侧的太阳穴!五名带头冲出竹林的大内侍卫离水潭边的战场不过二十来丈,身后的大队御林军还在竹林中奔行,那五人正好看到了贺齐舟起身后的出拳,然后出奇一致地停下了脚步!徐铉除了挨打,已经没有任何还击之力了!一拳、两拳、三拳……六拳!直到第六拳,一声“卟”地闷响轻轻地传了出来,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茅屋燃烧时,竹子爆裂发出的声音。但那几名侍卫都知道,那是徐大人破功了!他们如果冲上去,只须一拳,就会被这个贺齐舟打死!所以在大队御林军冲进来之前,他们是不会冲上去的!不对,御林军来了之后,他们更不会冲上去!贺齐舟打出了第六拳,那是用尽全力的六拳,随着“卟”地一声传出,徐弦的颈椎断了、满口的牙齿随着血水喷出,整个左颊深深地塌陷下去,然后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贺齐舟抬头看了眼通向水潭的竹林,数十名御林军正冲将出来,便想着往崖壁方向跑,却觉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为了击破徐铉的铁布衫,不知不觉间,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连一步都迈不开!贺齐舟没有摔倒在地,而是倒在了林川的背上!杨山和林川未听贺齐舟劝告,仍是沿绳索滑了下来,等他们落地的时候,贺齐舟已经打出了第一拳!两人待贺齐舟打杀徐铉后,不敢迟疑,林川背着贺齐舟,杨山拣起宝剑,迅速跑回崖壁。抓住绳索后,崖壁上方数人同时用力,飞速地将三人往上牵扯。最先冲进来的五名大内侍卫这才醒悟过来,冲上前去用鹅卵石击打迅速上升的三人,只是离得实在是远了点,飞石毫无威胁可言。贺齐舟击杀徐铉后,回头往竹林看的一眼,甚至还将那五人吓退了几步。“快射箭!”带队穿过竹林的御林军千户指挥也发现了正在逃遁的三人,疾令手下射箭,只是他们离得更远,飞箭连瀑布边的石壁都摸不到。伏在林川背上的贺齐舟,只感到剧烈的阵痛伴随着打杀徐铉的快意一同到来,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痛、快”。随着绳索地不断升高,眼前的景物也在发生着变化,痛快很快变成了痛楚:熟悉的茅屋快要燃成灰烬,那些陪伴着童年时光、倾注着义父心血的书籍付之一炬;跃下过无数次的水潭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草灰,就像这死气沉沉的天空,唯有跌水下落的地方,溅起无数黑色的泪花;南坡的林木被砍伐得稀稀拉拉,千百名军士仍在向瀑布边涌来,山坡下是收割后的稻田、田间的小河、摆动的柳枝还有那些黑白分明的农舍;再远处是连成一片的大宅,只是无法看清自家的院落,更无法记起杨征的相貌,恍惚间,目光所及之处,好像哪里都曾留下过自己的笑声……白练山西北方的山林里,一营随州兵已在山上的乱石阵里转了大半天,同时,几名军官与知府也互相责备了半天。知府并没有因为贺齐舟在树上刻下了大字而依言而行,反倒是因为那名熟悉地形的“向导”无故失踪之后,怀疑中计,与师爷商量后,决定逆着树干上的刻字行事,率军自原路返回。昨晚悄然进山,没几人能记住来路,一营人在乱石密布的山谷里行走,很快便没了方向,三日的军粮也已用尽,随着底下兵士的埋怨声渐起,几名军官也开始抱怨起来,这么多人行军,山中的鸟兽也早已作鸟兽散,再转下去,就得啃树皮了!知府没办法,只能服从众议,率军自一道山谷返回昨日露营的山坡,好在随州军听从了军师的建议,清早从营地出发后一直留有标记,故还能顺利返回,一营人才到营地,便见西南方有火光冲天而起,离着刚才经过的山谷极近。师爷是个聪明人,小心翼翼地问知府:“大人,咱们要不要朝着火光之处进军?想必是御林军攻入了白练山中的杨匪巢穴。”“万一还是走不出去呢?再说他们都攻进去了,咱们去了还能捞到什么好处?”军官李佥事说道,一旁的武察司府司等人立即也跟着劝了起来,几乎没人愿意去冒这个险。知府其实很想再去碰碰运气,但自己弃了车马徒步进山,一个来回走下来,早就有些体力不支,再想到粮食无着,只能无奈说道:“那就依树上所刻之言行军吧,没抓到杨匪总好过饿死”。郎知府不知道自己离立下大功其实也就是一步之遥,如果能朝着火光方向行进,贺齐舟等人的去路肯定会被随州军挡住,但就是少了这么一份坚持,让一时气力耗尽的贺齐舟觅得一条生路。杨山、林川、贺莲还有三名拉扯绳索的壮汉是最后撤离白练山瀑布的。贺齐舟喘过一口气来后想要自己下来行走,但林川就是不允,与杨山两人轮流背着他在山间行走。贺齐舟也就不再推脱,就在两人背上运功恢复,到祁门山还有上百里路要走,路上真不知道还会遇上多少恶战!所以尽快恢复战力是最紧要之事!与徐铉之战,虽然通了第七脉,但督脉的伤情更重了,右胸还一直在隐隐生痛,也不知胸骨有没有断裂。贺齐舟无暇整饬伤处,只是运功暂且将受伤的几处经络封闭起来,待进入祁门山再说了。杨山、林川等人的脚程很快,贺莲也擅长走山道,六人很快追上前面的队伍,拉得很长的队列陆续汇合起来,一个时辰后,众人沿随州军僻出的小径走出了徽山。贺齐舟此时已经恢复了四五成气力,出山后便执意自己行走,又经两个时辰,进入南门县辖境后,追上了昨夜先行撤离的老弱妇孺,一支二百人左右的奇怪队伍,在乡间小道上,向祁门山腹地进发……“沈大人,咱们一下子也上不去几个人啊,人少了肯定打不过贺齐舟那个逆贼……”一名大内侍卫仰头看向几近垂直、四十丈高的山崖,请示身边的军官。徐铉一死,御林军千护指挥使沈纲便成了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快去问一下附近村民,山崖之上通往何处?”沈千户沉声问道。前来指路的人很多,那些参与伐木的村民大多住在附近,一听说大叛贼何青山的儿子逃了,便纷纷建言,指出徽山正北方,是湖广省的随州,出山之后,一马平川,而东面是本府的南门县,只是面向南门县的方向没有山道,就算是山中猎户也很少经过那里。沈纲一想那么多人出逃,定是入随州去了,急忙吩咐手下骑兵整队追赶。近两千人出了将军村,沿徽山西麓,一路赶往随州,果然在天黑时分截住了一大群人马,只是这些人并非杨家之人,而是在来路上见过的随州府兵。围住可能私纵杨家人的随州军后,一经打听,沈纲便知杨家去向,对领兵开通山路的随州知府一通臭骂,并丢下狠话,让其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接着便带兵再转向徽山东麓,连夜追赶已经进入南门县的杨家人。刚刚走出山林的随州知府痛不欲生,一路上听到的尽是手下兵士的抱怨,那群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士兵,还在一个劲地催问何时发放军饷。好不容易出了山,又被御林军团团围住,质疑自己有私通杨匪的嫌疑,若不是及时奉上准备购买军粮的一千两银票,说不定当场就被扣起来了。“大人,现在咱们怎么办?”师爷战战兢兢地问道。“还能怎么办?全军听令,回家!师爷,你现在就给我滚蛋!”……张路遥前往将军县将军村救援时,身份仍是南门县的知县大人,这两年南门县在其治理之下,百姓少吃了不少苦,对这位知县大人多是衷心喜爱,所以一进入南门县,很快便筹到了三辆大车,五六匹马。只是队伍中有不少伤员,一直走得不快,从白练山出发,一天两夜才走了百里左右,这才刚刚走入祁门山中,离密谷仍有二十余里。山道难行,短短二十里至少也得走上两三个时辰。眼见天色渐亮,进山的路上不知有多少南门县村民发现了这支队伍,张路遥担心官兵追来,留了两人在队伍后方数里监看身后的追兵,郑渊又主动请缨,带着两位弟兄骑马进山探路,虽说围困密谷的官军都撤去攻打白练山,但没准仍有少量的伏兵隐藏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