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阵之中,除却边缘的盾、枪,其后便是持弓弩之将士。
眼见弓弩到位,孟平再度喝令:“攒射,弓弩齐发!”
弓弩之布置,自有安排,不用赘言,在军校的具体带领下,步卒军阵开始反击。层层箭雨从军阵飞射而出,待其升空,亦成一道道圆弧,接连射向阵外奔走放箭的夏州马军。
禁军弓弩,锐不可当,马军防御不及步卒,被箭雨袭击,顿时惨叫叠起,人仰马翻者前后相继。
由是,两军对射,箭雨往来,将士接连倒下,弦声震天,血染疆土。
桑维翰眼见此景,对李从璟说道:“我军强弩虽未就位,然禁军改良军备十多年,弓弩之强已非贼军能比,又且甲胄坚厚,贼军想要占到便宜,无异于痴人说梦,两军对射,势必是我军胜出。而我军精骑虽然不及贼军多,却个个精锐,尤其五千重骑更是破阵奇兵,不消多久,便能击溃贼之马军,届时返身杀回,倒要看看那贼军如何应对!”
说到这,桑维翰不禁拱手而赞,“天下间,唯有禁军方能有如此战力,这都是陛下高瞻远瞩!”
李从璟摆摆手,示意桑维翰不用多言。
倒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精编禁军这么久,类似的话他早已听得多了,也就不在意。
李重美、赵普等人见皇帝这等云淡风轻,愈发觉得皇帝高深莫测,心中的敬畏之情愈发浓厚。
战场已经杀作数团,数万人投身沙场,声势之大如欲翻天。
杜论禄加首先露出不虞之色,“贼军精骑端得是骁勇,葛狄银可汗的马军怕是要支持不住了吧?”
双方马军鏖战在三地,位在中间的乃是禁军重骑和回鹘马军,前者战力强劲,回鹘马军已经露出不支之态。
药罗葛狄银冷哼道:“温池一战,本汗已知贼军马军精悍,怎会没有应对之策?禄加可汗看好便是!”
说话间,只见回鹘马军后阵突起变化,骑兵皆左右奔驰开来,露出战马之间用绳索捆绑的圆木,圆木之上竟是遍插铁刺。放眼而望,圆木不下千数,蔚为壮观,随着骑兵奔驰,圆木在烟尘中呼啸向前,其势骇人。
“贼军马军再是能战,那马腿马脚难道是铁做的不成?碰到本汗的滚木,保管叫它们脚裂腿断!”药罗葛狄银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神色倨傲,眉宇有猖狂不驯之色,“葛阿咄欲归来时,本汗即已知晓贼军骑兵甲坚兵利,非我所能相比,然则那又如何?沙场决胜,非只取决于何人军强,临阵对敌,更重应变之道。天下间,岂有百战百胜,而无弱点可循之师?”
石敬瑭笑道:“古往今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多不胜数,自然不是没有道理。”
药罗葛狄银瞥了石敬瑭一眼,“我回鹘勇士大胜在即,不知石帅兵马,是否也能如期破阵?”
石敬瑭不急不缓道:“出击贼军步军者,乃我夏州精骑,以我精骑战法,彼若要防我,必结圆阵。贼军方阵,若是正面强攻,便是我军精骑,也不敢断言能胜,然彼若结圆阵——哼,圆阵虽然没有薄弱之处,但将方阵前阵之防御,平摊到整个圆阵外围,即便多有补充,也是削弱之举,圆阵任何地方对骑兵冲阵的防御力,都远不能跟方阵前阵相比,如是,我军精骑必能破阵而入!”
药罗葛狄银冷笑道:“石帅就这样有把握?”
石敬瑭不耐道:“贼军方至,列阵仓促,而且李从璟托大,将步卒大阵摆成了进攻阵型,没有在外围摆放车辆阻碍骑兵入阵,此时拿甚么抵挡我精骑猛攻?本帅也曾与贼军一同征战,对其知根知底,先前在夏州练兵时,在战法上便多有针对,此番若是连这分把握都没有,岂非贻笑大方?”
药罗葛狄银桀桀笑道:“若能如此,你我两部一同破敌,贼军必败无疑!”
碧蓝苍穹之下,旷野浩远,石敬瑭束手而立,不再言语,唯独双目愈发炯炯有神。
忽的,杜论禄加出声道:“听闻贼军多火炮之物,此番怎么不见其用?”
不等药罗葛狄银出声,禁军步军大阵外,乍然一声巨响,紧接着,隆隆雷声接连而起,顿时泥土勃然迸发,烟尘遮天蔽日。远观之,如无数看不见的大石落入湖面,朵朵巨大水花四溅飞起,将圆阵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