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轻纱遮蔽了车子四周,只能影影绰绰看见车内坐着一名穿着黑色袍服的人。
“……蕴是韬略,竭节保邦,悉心陷敌,复振国威……诸臣行礼。”
连成一片的黑压压的官帽如山倾一般压了下去。
躲在巷子里看热闹的百姓,也有人跪在了地上。
刘老汉跪了。
那书生却站着,他眯了眯眼睛,手指摸向了袖子里。
紫云萦绕的四望车在低下头行礼的满朝文武面前缓缓向前,一直行到群官队伍之末。随着一声“起”,大臣们抬起了头。
而此时,整套亲王仪仗不过堪堪进了城门。
“等一下!”一个身穿六品官袍的男人突然挣开仪卫的阻拦,挡在了车前。
“定远公,今日百官都门相迎,您坐在车里坦然受之,任由一朝文武行礼,也不说一声谢么?”
果然,圣人给定远公赏下了亲王仪仗,还是刺痛了有些人的心呢。
车内安安静静。
那六品官看看左右,声音又大了几分:“定远公,站在这里迎你的,多是曾与你父同朝为官的长辈,竟然连你只言片语的谦让之词都不能得么?”
其他人渐渐走过来,看着这六品文官与当朝国公对峙。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不由得转头看向一个穿着二品官袍的瘦高文士,那文士面无表情,垂眉敛目,仿佛面前无事发生。
车里还是悄无声息。
透过纱障能看见那人无动于衷。
“你这人好奇怪。”
车驾前面披甲骑马之人开口,人们才发现层层铠甲之下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
“百官亲迎是圣人说的,这么漂亮的仪仗是圣人赏的,要谢也得先谢圣人,怎么还有出来抢着让人道谢的人。”
她高居马上,环顾四周,一双明眸熠熠生辉:
“你们这些人,都想让国公先给你们道谢吗?”
杀人诛心。
偏偏诛心之人毫无所觉,她看看仿佛被掐断了嗓子的人群,扬声道:“把这人拉开,继续走。”
自始至终,对这场短暂的闹剧,镇国定远公未发一言。
巷口里,书生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转身离开了。
瞬息之间离开了围观人群的不止他一个。
左转右拐,他们消失在了东都城的坊市小街之间。
车又走出几百米,幔帐内有人长出了一口气。
卫蔷缓缓松开了自己握着刀的手。
“清歌,明日写信回北疆,让燕歌下次来的时候带一队鱼肠部的人,南吴的不留行都快把这东都钻成筛子了。”
“是,家主。刚刚人实在太多了,不然我也能抓几个人。”
“是啊,人太多了,不然……有个人我还真想一刀杀了他。”
“家主,是南吴派了什么高手来吗?”
车上的卫蔷伸了个懒腰,说:“不是,应该不是,那人没什么武艺,是杀心太重,他距我至少十丈之遥,我却能察觉到他,也不能说是杀心,他不是要杀我。”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卫蔷把手放在胸口。
是一种比杀意本身更让她感到熟悉的感觉。
沉思片刻,她决定把这事暂时搁下。
“清歌,你把马让给我,我骑马去紫微宫。”
“家主?马车坐着太闷了吗?”
卫蔷掀开帐门,站在车架上看着东都城,笑着说:
“圣人赐我仪仗,是让百官以亲王礼迎接我,我若是真坐着这马车去了紫微宫,到了应天门前,那就是对陛下不敬了。”
卫清歌“哦”了一声,她乖乖翻身下马,看着卫蔷直接从行进的车驾跳到了白马上。
长刀当腰,驾银马驰天街过御河……听到定远公是这样单骑而来,坐在御座上的当今圣人赵启恩笑了。
“她一贯如此,一人一骑一刀,什么体面、什么威仪全不在乎,一颗心只想着忠君二字。”
听见圣人如此夸赞卫蔷,一旁坐着的皇后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名字,叫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