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会嚷嚷,你怎么说不出个能用的办法啊?”墨婵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几天内救不了他咱们所有人一起玩儿完,你要真能写出个救急又稳妥的方子给我,我现在就跟你姓!”
“就你这种愚不可及的后辈,给我我都不会认!”刘松风指着她鼻子怒道:“任凭你再如何剑走偏锋,你的法子也根本救不了人!他就算再恢复一成凤凰真血又如何?他现在已是生机断绝,一旦涅槃必死无疑,你敢说不是?”
“他又岂能与那些凡人相提并论?”墨婵道:“我实话告诉你,他一贯用的就是跟这差不多的办法,等他醒来他自己也会选这个,你没见识过就别乱说话!”
“还一贯如此?!”刘松风一把捂住胸口,气得猛一阵面红耳赤:“你们——你们这是乱来!乱来!”
眼看墨婵还要再说。
铃子面无表情地拎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白瓷花瓶,两步走过去,狠狠在他们面前砸了个粉碎。
砰一声巨响,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世界终于清净了。
“二位,”铃子微笑道:“既然你们全都束手无策,自认无能便是了,也没必要在病人面前恼羞成怒吧?”
墨婵不无难堪地冷视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另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陆启明。
没错,这才是真相。但凡他们有一个稍微可行的办法,此刻也应该早已着手去做,而不是站在这里相互指责。
“我找你们过来,可不是想听你们在这里给我讨论什么医方。”铃子拂袖扫开椅子上的一片碎瓷坐了下来,淡淡说道:“他这幅样子要还能用医术随便给救回来,你们两个还待在茯苓古地、待在古九谷做什么,都去占个地盘自己开宗立派吧。”
刘松风与墨婵都黑着脸没应她。秋泽只好苦笑着解释道:“我们刚一来就先试了神通,只是他的情况实在见所未见……”
秋泽得到的那门神通名为起源,刘松风的神通则可以小范围地控制时间,二者相合甚至能够使死者复生——尽管这很大程度是基于古战场中特殊的时空规则才得以实现,也依然证明这两
门神通的神异之处。所以,哪怕楚鹤意心中清楚陆启明到底用了什么咒,却仍推测秋泽与刘松风合力便可以把人救回。
可惜如今看来,楚鹤意想的还是太过乐观了。
咒术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摧毁着陆启明体内的生机,就连逆转时间也无法使之停止。秋泽也试图用神通唤唤醒起源于他血脉深处的凤凰真血,或者复原他身体的伤势,但却发现只会令情况更糟。
“这不应该。”铃子蹙起眉头,思忖道:“就算‘过隙‘不足以扭转他用过的咒术,你用‘起源’总不至于更差?”
“这也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地方。”秋泽无奈。
如果陆启明身体之中只剩下咒术的破坏力,那他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仍然活着。所以他体内其实存在着另一股不属于咒术的重建之力。在他原有之生机不断流逝的同时,也有新的生命力不断涌入,二者堪堪搭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任何外力都可能随时将这个平衡打破。
——这就是秋泽不敢再用神通的原因。
“哦?”铃子眼底神色晦暗,问道:“那股生机又是出自哪里?”
秋泽摇头道:“不知。”
铃子忍不住笑了,道:“你神通名字就叫起源,结果你还看不出源头吗?”
秋泽有些惭愧,但还是如实道:“确实看不出。”
铃子知他并未撒谎,一时沉吟未语。
“咱们这位威风凛凛的少宫主大人,现在又有何高见啊?”墨婵就是看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很不顺眼,冷冷道:“我听他讲过你的神通,虽然没什么大用,倒是能看得到因果前缘。现在正到了用得上你的时候,不准备多说两句?”
“自无不可。”铃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倒也不生气,“只不过你们不必报什么期待。我很久以前就看过他,看不透的。”
说着,她已将目光移到了陆启明身上,眉心竖瞳一闪即逝。
墨婵眼睛一直盯着她,敏锐地发现女子唇角的笑容陡然凝滞。
铃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你看到了什么?” 墨婵深深皱起眉头。
所有人都随之看向铃子,等着她开口。
铃子全然无视了他们的视线。
她只觉得一瞬间心跳如鼓,口干舌燥,忍不住来回踱步,在脑海中疯狂思考着对策,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楚鹤意!铃子在心中痛恨地想着,你真是瞎了眼了,自己找死不算,还要拉着我一起!
“铃子,”墨婵一字字重复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会醒的。”铃子忽然说道,“你们不必担心,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醒的。”
墨婵怔了怔,道:“那现在……”
砰!
——谁都没有留意,铃子不知何时已悄然踱步到了门口。她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出去,反手一掌狠狠把门锁死,又在同一时间激发了宫殿的禁制,将另一边瞬起的骚动与自己彻底隔绝开来。
“别急,”铃子知道他们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疲惫交待道:“一个时辰之后禁制自然开解,你们等着便是。”
“……你怎么了?”盛玉成从未见过铃子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铃子闻声一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才意识到原本就是她命令盛玉成守在门外。周围站着的还有她的一众侍女。
“留在这里!”她厉声说道:“谁都不要跟着我!”
铃子一把将盛玉成重重推开,提起裙摆开始奔跑。
她独自沿着木梯一层一层疾速往下,心中在那个死循环中苦苦思索着出路。她就这样一路狂奔下去,直到最底层,直到殿门,然后一刻不停地推门出去。
她径直离开了自己的宫殿,却一直没有停。
最终铃子来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是何处的地方——这里早已看不到她的楼船,也看不到古战场正中心的那座莲台,看不到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铃子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手拽下腰间玉佩,用力砸了下去。
玉佩碎成无数微尘。
她闭上眼睛,随机抓住了其中的任意一颗,整个人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铃子跌入了一处不知名的时空缝隙之中。
她在这片荒芜空间中再次睁开额心竖瞳,环视而望。
——但是仍有一道血红的因果线,隐隐约约地缠绕在她的身上。
铃子脸色苍白地翻开衣领,撑开了胸口吊坠上的护身阵法,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记手刀劈向自己后颈。
她把自己彻底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