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城中并没有他想像般那么轻松,云帆的手里还有大约半个基数的火炮,这是最后的倚仗,不到万不得已都要留到最后,心里隐隐存着哪怕就是战死,也一定要护着妻子等人逃脱的念头,到那时,只有火炮才能突出重围。
敌人的攻势越来越激烈,打法也越来越聪明,他们不再直愣愣地往枪口上撞,也知道躲避和遮挡,因此,每一波的攻势下来,退回去的残兵越来越多,而他们的枪弹却越来越少。
一颗标准钢丸重6克,一袋子两百颗就是100克,连同牛皮袋子一块儿重三斤左右,加上火药袋子足有七、八斤重,挂在腰间沉甸甸的,可如今已经感觉不到重量了,他伸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一颗,等到装好弹,已经过去了二十息,举枪瞄准,大约五十步左右,一个壮实的北地汉子正恶狠狠地冲上来,脚下踩着战死者的尸体,显得有些虚浮,手上平端着一根粗木铁棒,棒头镶齿,也就是俗称的“狼牙棒”,猛然瞅见黑洞洞的枪口,那汉子马上做出了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动作,只手提起脚下的一具尸体,横挡在身前。
“砰”
枪弹出膛,重重地砸在那尸体身上,汉子身体微微一颤,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竟然没有异样,心中暗呼侥幸,马上扔了那尸体,大步踏着向前,只一瞬间就冲上了城头,人还没到风声先起,铁棒当头砸下来。
一击未能奏效,云帆也微微怔了一下,此时再来装弹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刺刀已经安上,并不畏惧,一边双手持握一边紧紧盯着对方的手臂,来人力气极大,舞起的劲风呼呼带响,他自知不可力敌,双腿一前一后交错而立,略略后退一步,避开铁棒的下落,只待对方招式用老,胸膛露出的一刻。
那汉子用力极大,铁棒的棒头重重砸在墙砖上,冒起一溜火花和尘土,他的上身向前稍稍倾斜,一只脚踩在垛口处,正要踏进来,闪着光亮的刀尖自斜下里直直地刺过来,眼前就到了胸前,他双手使力向上一扬,粗木长柄磕在枪刺上,双方都顿了一下。
云帆抽枪回拉,预备再一次前刺,身形却是丝毫不退,因为一让开,敌人就会从这个垛口冲进来,他的对手狂吼一声,铁棒横扫,想要将他逼退,云帆只能挺枪去挡,一股大力相交,他的腰腹用力挺住,不料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身形一个趔趄,那人眼见有机可乘,又是一棒劈下,砸得他虎口大震,火枪几乎拿不住,他从军不过两年多,之前就是个书生,再怎么训练,力气上总要差上一些,对手的蛮力,若是换成野战,总有一个挪腾的空间,用不着招招力敌,可眼下却是躲不得,这一下便吃了亏,那汉子一招得手步步进逼,铁棒连连挥舞,云帆连挡几下,受伤的那条腿终于支持不住,向内一弯,整个人矮下去,半蹲在地上。
“铛”
那汉子重重一棒砸在枪身上,硬木制成的枪身受力过猛,一下子裂开“啪”地断成两截,他的手中只余了一截枪管子,以及串在上面的刺刀。
“南蛮子,受死吧!”
那汉子狞笑一声,双手高举铁棒当头而下,云帆等得就是这个时机,手上的枪管子猛得挥出,直取他大开的胸腹,这一刺犹如闪电般戳穿他的牛皮甲,那汉子只觉下身一痛,竟然在刻不容缓之间,伸手抓住了还未完全刺进去的枪管,此时两人都是单手,云帆马上加上一只手,奋力向前刺去,谁知道被一股大力挡住,丝毫不得寸进。
“老子宰了你!”
那汉子乍然受伤,狂吼着单手挥动铁棒,直直地扫向他的头脑,云帆此时已经躲闪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当头而至,心里居然一片清明。
“呯”
熟悉的火枪声擦过耳边,那汉子犹如被一柄铁锤砸在胸口,整个身体向后翻去,手上的铁棒竟然还没有松开,只是角度一偏,从云帆的头顶扫过去。
“军指!”
张德全一击得手,飞快地跑到他面前:“你挂彩了?”
云帆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只见他的身后是几十个第三指的弟兄,恰好补上空隙。
“谁让你们上来的,城中怎么办?”
“方才我让老方带人又细细扫过一遍,抓了几户人家当众处置,一时半会儿,他们不敢有所动作。”
他从张德全的手中接过火枪,柱在地上看了看,如果不是他们的及进支援,好几处垛口都将被突破,守军的体力和精力都接近极限,就连枪弹都见了底,如果敌人的攻势再猛烈一些,他要么动用火炮,要么只能肉搏,可拼体力或是技巧,如今的他们都很难再与敌人匹敌,怎么办?
“张德全,你们还有多少人?”
“正兵七十七人。”
“弹药呢?”
“火枪三百枝,弹药一半以上。”
“留下一百枝火枪和一千发枪弹,带上你的人,掩护医师和伤兵撤退,火炮都全数交与你。”云帆抬起头,瞅着那面旗帜。
“把咱们第一军的旗子带出去。”
张德全心里一惊,愕然道:“军指,你呢?”
“我和弟兄们挡住他们,替你们争取时间,敌军有骑军,你们一定要把炮火用在最要紧的地方,只要冲出二、三十里地,一定可以与援军碰上,从西边走,最好把邵教官带出去,咱们不能都死在这里,连点种子都没剩下。”
“可是”张德全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的吼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