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升趴在一幢屋子顶上,还好身下辅的是稻草,如果是坚硬的瓦片,怕是一早就撑不住了。
肩膀上压着一枝沉重的火枪,长度超过了她的身高,因此看起来十分滑稽,长长的枪管架在前面的屋檐上,免去了举在空中之苦,实际上以她的力气,根本就举不了多久。
“桃儿,你说他们当真会打进来么?”
一旁的桃儿嘴里叨着根干稻草,满不在乎地说道:“莫担心,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咱们这里有一百多杆火枪,还有五千多把钢铲子,吓也吓死他们了。”
“你不怕?”
“不怕,要说怕,那日在江上遇险,被贼人逼得差点跳下水去,才是真得吓人呢。”
桃儿表现得十分镇静,就是因为那次遇险,连穷凶极恶的江匪都见识过了,眼下至少人数不差,武器还更强些,火枪出发时每个后勤人员的必修课,凡是离开主营外出,无论远近都必须带上,开过多少枪了,还从来没有对人打过,她实际上有些兴奋,但是不好表现出来。
镇子里虽然有一百多把火枪,可是拿枪的全都是工匠,真正开枪杀过人的万中无一,紧张是难免的,这个不大的镇子面山背水,一条没有完工的硬质马路向山里延伸,路边堆满了沙石、筛子,工具却被民夫带回了镇中,握在每一个面色紧张的手中。
“听闻胡子来了?”
“可不是,瞧这阵仗,数千人都不止,还有马队。”
“那如何是好,胡子没有人性的,被他们打进来,人人都得死。”
“怕什么,咱们的援军就在路上,最多明日可达,凭咱们这么多人,守不了一天么?”
叶珺压抑着心中的紧张,面色如常地从人群中走过,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传闻中通天的人物。
“大伙都知道胡子凶残,被他们打进来必无幸理,可咱们是好欺负的么?不来则以,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都听我号令,各部仍依之前的分派,由工匠领队,去每个路口筑起沙垒,余下的在路上挖陷阱,行动吧。”
也许是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让这些老实巴交的农夫心下稍安,全都根据做工时组成的队伍,在一些工匠的带领下,开始在镇中的各个路口堆起沙垒,阻断交通,这种活是他们做惯了的,此刻有了主心骨,又有了事情做,一时间也不再想那么多,左右镇子里重要的人物多了去了,外头的贼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个机宜司的人紧紧跟在她的身边,手里握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火枪,枪身短,结构紧凑,枪匣处是一个弯曲的铁盒子,叶珺知道这种枪是虎贲军的正军才有的装备,与抚帅卫队同款,不必说也知道出于何人的授意。
“你们跟着我做甚,两支枪一前一后把住两个主路,可使得?”
一名男子为难地说道:“师匠莫怪,护住你的安危是咱们的责任,旁的事便顾不得了。”
另一人向她解释:“咱们只有两枝枪六十发子弹,打完就没了,不到紧要关头是不能用掉的。”
“只有我一人?”
“所有的女子,你是首要。”
叶珺莫名地松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几个电气工程师来到一间屋子里,里面放着一排圆滚滚的电机,另一侧是铁皮筒子,散发出机油的味道。
“将它们搬出去,接上镇外的铁丝网,听我号令再行事。”
同行的几个男子都是她的学生,一听之下赶紧上前,两人一组抬起电机便往外走,叶珺扭头看着身后的二人,盯得他们有些不自在,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上前抬起一台电机,跟在她的身后,朝着镇外的方向走去。
五、六百步外,一群男子骑在马背上向镇中张望,隔得有些远,只能看个大概,不过很快,前去探路的人就跑了回来。
“回几位当家的,小的看得真切,镇子里没有军士,也没有宋人的旗子。”
当中的一个男子点点头:“看来信儿是真的,里头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在这里挖山开路,哼,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界,咱们答应了么?”
“大当家,宋人在潭州的人可不少。”
大当家望了一眼远方:“一百五十多里路,他们能飞过来?咱们怎么也有两天的时间,左近山林的好汉尽皆在此,还能打不进一个空寨子?”
“可这寨子荒了好些年,没什么油水啊。”
“没油水咱们来做什么,上头说了,里面的人别的不论,几个婆娘务必要活的,每个都值大价钱,都把招子放亮些,弄死了休怪老子心狠。”
“得令。”
除去这些骑马的,大部分贼人都是步行,穿着各异,大多数人没有披甲,有的手中拿着削尖的竹子,也有许多人拿着长刀和木牌,一看就是官府打造的制式武器,数千人围在镇子外头,远远看上去黑压压地一片。
没过多久,一个包着头的贼人走到镇外百步左右的距离,停在一条宽约两步的濠沟边上。
“里头的人听着,俺们大当家说了,只要交出女人,放你们一条活路,否则破镇之后,鸡犬不留!”
他扯着嗓子喊了两遍,刚要喊第三遍,只听得“砰”得一声,一股劲风从耳边擦过,吓得他赶紧弯下腰,抱着脑袋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火枪?当真。”
“千真万确,当时隔着有百多步远,小的差点就没命回来。”
大当家听到来人的回报,眼珠子转了转:“原以为没什么油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上头说了,一枝完好的火枪能换一个县,想当父母官的,都人老子并肩子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