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踏进衡州城,姜才远远地看到了施忠那厮的身影,一身新式军服加上高头大马,嘴巴快要翘到天上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对方笑成了一朵花,说话之间全是在表功,让他想撒也撒不出火。
“老总,瞧瞧,你给某五百人马,某还与你一座衡州城,乖乖你是没瞧见啊,一枪没放,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被咱们冲了进去,守门的兵丁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咱们是来夺城的呢,全都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哈哈。”
不独是施忠,就连他带来的亲兵也是放声大笑,对方说得不错,五百骑出奇不意,拿下一座州城放到哪里都堪称奇迹,未来也许会进入骑军培训课程做为经典战例,姜才面色不豫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施忠才觉出了不对,讪讪地停住了笑。
“怎么不说了,里面有多少人?官员、守兵、百姓各有几何啊?”姜才策骑上前,与他并在一块儿。
“没多少人,一个屯田千户领着一百守兵在城里,被咱们一窝端了,说是还有不少百姓在城外住着,都是某个大员的家奴,整村整村地从荆北迁来的,那些田地也不是分与他们,只是代为耕种,比雇农还不如,一年下来不过勉强混个温饱。”
还挺明白,姜才没好气地说道:“他们怎么不跑?”
“往哪儿跑啊?”施忠摇摇头:“你看看这湘水河,前边是潭州,驻兵数万人,后头是永州、全州、广西路,荒无人烟,一路下去不被捉住也得饿死,在这里做活好歹还有口饭吃,人嘛,能活着又有谁会一心求死呢?”
“你还知道这个道理啊?”姜才给了他一鞭子:“这种城池,你不去攻,就凭一百来人他怎么守?用得着巴巴地献来,给你五百骑,不是来出这种虚火的,城池就算给你拿下了,凭你这五百人守不守,要多少人守,都是个问题,如今你看看,一座空城就将你绊住了,那些游过江去的敌人残兵,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逃回去,让咱们的全歼之计功亏一篑,更是给潭州之敌提了个醒,下次再要想这么打,就没那么容易了,你呀,目光短浅,真应该回琼州去重新学习新战法,否则日后怎么敢用?”
施忠一愣:“既如此,为何当初不直接下令呢?”
姜才看了他一眼:“某家以为,你不是那种听到了指令才会行事的人。”
施忠这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不由得面红耳赤,长久以来他都在前方做探子,思维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对于琼州新军的熟悉程度只怕连下面的普通军士都不如。
“都是某未能领会,你处罚吧。”
“算了,夺城也算有功,都报上了抚司,再来处罚有何益处。”见他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姜才没再说什么重话。
“那咱们怎么办?”
“骑军这一路未曾停歇,暂时先在城中休整,等待步卒到来接管,你带人往前打探,某要知晓潭州的动向。”
施忠当即便带人出发了,骑军停在了衡州城,一方面是姜才所说的休整,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过早地惊动潭州方面,以免打草惊蛇,越是往南走,人烟就越是密集,衡州一带的农田已经有了大规模耕种的迹象,如今已近八月,再过一个月就到了秋收之时,荆湖乃是渔米之乡,越是完整地接收下来,就越能给大军的后勤减轻负担,这里不同于中原,所有的百姓都没有人身自由,更没有宗族乡邻的牵绊,非常适合刘禹所要求的收归公有,按劳付酬那种大集体农庄的模式。
步卒不比骑军,机动力始终要差上一些,云帆有些怀念在半岛战役时使用的那种脚踏车了,可惜因为负重和成本的原因,他们没办法普及,还有一点就是后勤,半岛战役中最大的损坏就是这种车子,足有上千辆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送回了州府,大部分都成了机械学堂的实践用具,还有一些回到了后世,交与生产厂家,研究问题所在,以便改进和提升,毕竟那些车子都是参照二十一世纪的交通情况生产出来的,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截然不同。
于是在新的车型出来之前,刘禹没有再追加订单,新军的机动力便打了一个折扣,虽然名义上编进了汽车都,可是目前仅仅只在半岛上使用,特别是在靠近边境的山区,无论是架桥还是打洞都需要承载大型机械,没有车辆将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即使如此,由于敌人守备的空虚,从广西路一直到衡州城下,他们只遇到了永州一路敌人,这些敌人不了解琼州新军的底细,被云帆打了个措手不及,连一天都没有守住,也让潭州的李恒产生了极大的恐慌,一方面他加紧巩固城防,另一方面派出了几路信使,向后方求援并将宋人的实情传向后方,特别是驻节于鄂州的荆湖行中书省。
鄂州这个中土的实际中心位置,上接元人的河南省中枢,下联广袤的岭南,西面是蜀中,东边是南征的主力大军,行省左丞廉希宪在短短的两年里已经心力交瘁,整个须发花白如雪,看上去要比八十岁的高达还要老上几分,让人觉得似乎随时都会倒地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