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林城里再一次换上元人的旗帜,骑兵主将脱温不花在此已经等了近两个月之久,好不容易看到了阿里海牙的大纛出现在地平线上,浩浩荡荡的本国军马倾巢而下,激动地立时便迎出城去。
“大帅。”
阿里海牙高琚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蒙古人,语气冷冷地说道。
“脱温不花,我以为会在海边见到你,或是你的尸体,没想到是在这象林城中,怎么,你丧失与宋人野战的勇气了么?要躲进这道土围子里,才能睡得着觉?”
“长生天在上,脱温不花随时愿意为大汗战死。”他抬起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声说道。
“宋人让我失去了一个千人队,我却连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都不清楚,怎么敢轻敌冒进?如果大帅要以此责罚我,脱温不花绝无二话,可是不要忘了,占城境内,连一点人烟都没有,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埋伏着,虽然我停在这里,可每天都会派人向前打探,最远的已经深入到了半岛的最底端,他们会带来最可靠的消息,除非大帅不再需要蒙古骑兵,否则一定会赞成我的做法。”
阿里海牙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宋人全歼土虎登哥所部一千五百多人,给这个骑军悍将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对方说得没错,情形不明,这一路上怎么看怎么像个陷阱,再轻敌冒进绝不可取,就是他自己,何尝不是将十多万大军集结一处,虽然造成了行军速度缓慢,可是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小股宋人袭扰,而且,宋人带走了所有的百姓,他们也必然快不起来,搞清楚对方的行动,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应对方式,只是一想到那个怯薛百人队,他就止不住地头大,以前是心烦,现在没了又是心悸,乃木帖儿人是骄狂,不怎么服从管束,可打战并无二话,一直以来也是奋勇当先,从安南打到占城,再一路消灭那些小小国,总共损失不到二十人,如今连宋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居然就这么没了,没了也就没了,这奏疏要怎么写才会不留后患,才是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就像是一盘美味吃到了最后,突然发现,底下藏着一颗屎那般恶心。
“起来吧,同我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脱温不花站起身,将阿里海牙等一干将校迎进城中,至于大军就只能宿在城外了,阿里海牙一进城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萧条,城中除了他的骑军,还有一些状似乞儿的土人,瘦得皮包骨,更不乏倒毙于地的尸骨,骑军之所以停下脚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等待自己带来的粮食。
他的大军中除去十二万战兵,还有近八万各国青壮组成的辎重队,马、牛、甚至是大象都是这支运输队伍中的一员,而赛赤典坐镇遥远的蒲甘,一方面是巩固新占之地的秩序,一方面也是为他筹集粮草,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的驮队走上这条横穿半岛的道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雨季,大量的民夫被强制在修路,修一条硬质的夯土路,可是对于森林覆盖高达八成以上的半岛地区,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工程,在这方面,元人与刘禹的思路可谓出奇地一致,那就是,与其让占领之地的土人无所事事,一天到晚想着搞破坏,还不如让他们动起来,把多余的精力消耗掉。
走入孟之绍的那座千户府,脱温不花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发现,一种从战死者尸体上找到的铁丸,阿里海牙看着比小姆指还要小一些的尖头铁丸,很难相信它是如何穿透层层铁甲,撕碎一个蒙古勇士的身体的。
“属下找到他们的时候,血已经流干了,属下大胆将尸体剖开,这才发现了这种铁丸,每个人的身上都不只一处,有的打在手臂上,依然是骨碎肉残,这是何等的力量,咱们的箭矢都做不到,据陈林所说,那天夜里,他们就是被一种会喷火的火器所伤,宋人隔着几百步远,根本不同他们肉搏,同样的铁丸,属下还在战马的尸体中找到,仅仅是三到四颗,就能要一匹奔马的命,咱们不可不防啊。”
阿里海牙点点头:“宋人惯用奇技淫巧,这样的铁丸大小一般无二,只怕他们已经大量在造,你觉得用什么样的事物可以挡得住?”
脱温不花老老实实地说道:“属下不知,不过铁甲是不成的,哪怕是怯薛所穿党项人的那种冷锻铠。”
“乃木帖儿也是这样没的?”
“他”脱温不花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阿里海牙的瞳孔骤然收缩,又缓缓地张开。
“将你方才所言即刻写成文书,用最快的快马送往大都,若是宋人大量装备了此等火器,大汗那里就要有所准备了,对了,连同这些铁丸一块儿送去,想必火器监的人会有办法破解。”
“属下这就去做,可咱们怎么办?”
阿里海牙的目光掠过低矮的城池,或许这种土墙能挡住?他想起了以前宋人守城时所用的震天雷,也是那样的难以抵挡,后来想出的办法是制做厚重的盾车,用来抵挡爆炸和神臂弓的强大穿透力,要是将二者合二为一呢?
“传令军中工匠,马上伐木制板,越厚越好。”
“铁甲都挡不住,木板能成么?”不光脱温不花不信,他手下的将校也是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