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下人个个作出喜不自胜的模样,谄词不要钱似地滚滚而出,却都是站在原地,就连听潮这个贴身之人,都没有上前来扶一把,璟娘突然前对她将要前往的地方,产生了一丝期待。
刘禹执着她的手,走在身前半步远的地方,到了帐外,抢先一把掀起帘子,璟娘愣住了,里面黑漆漆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啊。
“娘子,请。”等到夫君做了个手势,拉着她走进去时,璟娘亦步亦随地跟在了后边,这才觉出了不同。
香,四下里到处都透着香气,平日里,不管是在宁海的闺阁中,还是临安城的小院里,只要有条件,沐浴的汤池里放一些花瓣,那都是顺理成章的事,眼下到了琼州这地界,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就连屋子还没有搭成,哪来的闲情逸志弄鲜花?
可现在,她分明闻到了花香,不仅浓郁,而且热烈,感觉自己就像是敞漾在花海中,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间一亮,眼睛顿时像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再也闭不上了。
红,铺天盖地的红,就这么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脑海中。
做为府中最为尊贵之人的居所,他们夫妻的帐子,足有百步大小,平日里,除了安寝,会用一道挂幛将前后分隔开来,或用作待客,或用作膳食,而此时,那道锦缎织成的挂幛,被高高地束了起来,前后全部打通成了一体。
无论是顶蓬还是四壁,此时都被一束束鲜花插满了,而这种鲜花,既不像她所熟知的牡丹、芍药,又不似她所喜爱的莲花荷叶,香气四溢、色彩艳红,有一种咄咄逼人的侵略感,就像此时的夫君。
“香气袭人知昼暖,人间六月是天堂。”刘禹捧着她的脸颊,慢慢地挨向,那比玫瑰还要艳丽的樱唇。
璟娘掂起脚尖、闭上双眼,沉浸在花香和夫君的气息中,她什么也不愿想,只要尽情地享受这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度睁开眼时,依然是无边无际地红,让她似乎回到了成亲的那一刻,身心的满意,化作吟吟的笑意,在晕意满颊的脸上绽放开来,如同满帐的鲜花一样娇艳。
“夫君今日,当真用心了。”
“那是,不仅费心,还费力,只要能搏娘子一笑,便是值得的。”刘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人人都说后宫好,其实甘苦自己知,身体差一点都是不行的。
璟娘“扑嗤”一声轻笑,成亲这么久了,一些隐诲之语自然听得出来,今日夫君的热烈,和成亲的那一晚相比,也不遑多让,似乎不光是为了自己的生辰。
只不过这点杂念,连湖水中的一丝莲漪都算不上,就被浓浓的爱意再度包裹,思想随着身体一再沉沦,再也不想起来。
市区的曲艺和烟花还在继续,让这片大地,当真有了不少节日的气氛,胡幼黄的眼睛看着台子上的优伶,却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这事,你事先知情?”
陈允平同他一样,似乎陶醉在优美的词曲中,就在胡幼黄以为他没听清,打算追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句。
“圣驾昨日进入了广东路,你知道么?”
胡幼黄一愣,这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嘛,可他仔细一想,就有些明白了。
“四个月的功夫,他们才走到广东路?元人呢。”
“在福州一带,陈君贲接战不利,退守了福州城,十万大军,战损了一半,好在百姓疏散得还算及时,目前都在朝着广东境内迁延。”
胡幼黄明白了,福建路是个大路,至少也有百万以上的人口,哪怕只走了一半,那就是五十万众,再加上从两浙一路跟来的百姓,目前的广东境内,只怕会聚集四、五百万人,这么多人要吃饭,就是一个数不尽的数字,更何况,还有一个皇家,一个朝廷要供给。
没有粮,就会引起骚乱,到时候,不用元人打过来,大宋自己就垮了,看看眼前的情景,想想一海之隔的那片大陆,胡幼黄突然间明白了,刘禹之前所说的话,救国还是救民,并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
或许在这位年青抚帅的心里,从来就只有天下万民,陈允平的态度很明显了,已经与他绑在了一块儿,自己这个曾经金殿传胪、御街夸官的探花,又该何去何从?
“你可知,他为今日的节日,做的命名么?”
胡幼黄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张纸,借着路灯的灯光一瞅,上面的字体歪歪斜斜,正是那位抚帅的亲笔。
“双栖”
他喃喃地念了两遍,心里猛然一动,情侣从心而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又何曾不是择主
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