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琼州的这些日子,璟娘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那么地不真实。
看看她现在的生活就知道了,每天一大早地就起来,当然不再是窝在自己的内室跳操踩单车,而是脚步匆匆地赶到学堂,同其他女夫子一样,迎接学生们的到来,如果排到了第一节,还要在用早餐之前,带上自己班的学生绕着教学大楼的煤渣跑道跑上好几圈,那可比之前的运动量大多了。
跑步、体操这类适合女孩锻炼的活动每天都会安排两到三节课,在刘禹的心目中,健康是与学识同等重要的,在这些身体力行的活动课之后,便是让她既忐忑又期待的教学,夫君怕她累着,建议她一天只带一节课,保证出勤率就行了,可对于璟娘来说,走上讲台,看着那些女孩发自内心的求学欲,就恨不能一天都扑在这里。
越是同她们接触得久,璟娘就越是觉得,挂在教学楼上的那个条幅有道理,作为一个公府里出生的娇娘子,她何曾见过这么多来自不同家庭,有着不同际遇的女孩子,要知道就算府内的那些下人婢女,至少穿得都很光鲜,举止更是有规矩,否则根本不可能在她的面前出现,而台下的这些人呢?用有夫君特色的语言来形容,就是“如假包换的原装货”。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每一天都匆匆忙忙,累吗?或许真有一点,可内心的充实,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它不同于作出一首好诗词,也不同于完成了一件满意的女红,当她不戴帷帽走在马路上,那些不知何处投来的目光,小心翼翼面带恭顺,她才明白当初夫君的用意,她叶璟才是这块土地的女主人,没必要隐藏更没必要心生不安。
璟娘喜欢上了这一刻,夜幕初上,华灯渐起,琼州在黑暗中灿灿生辉,她和一些同路的女夫子、学生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看着那些迷人的景象,耳边伴随着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在不知不觉中人数越来越少,直到自家的营地,就只剩了一群姐妹、嫂嫂、以及各自的侍婢们。
“十一姐儿,几次让你来拿座灯,你都忘了,不如随我去拿了吧,你看你,这眼睛熬得跟什么似的,还在闺中呢,总要注意些容貌才是。”与嫂嫂们话别,璟娘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了珺娘的手。
与已经嫁人的姐妹和嫂嫂们不同,珺娘每次出外,还是会戴上一个遮头的纱帽,原因就是璟娘所说的,她还待字闺中,将来是要说人家的,不过听到妹妹的话,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灯我在二嫂处见过,显是不凡之物,就连大嫂都不曾有,我我就不用了,多谢十三姐儿。”
璟娘知道她顾虑什么,叶府不同于刘府,人多口杂,当初那点事,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她是嫁了以后听不到,可是珺娘还没嫁,又碰上这么一个结果,哪里还跑得出那些婆娘的口舌根子,可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叶府的事,她一个出了门的小娘子,要管也师出无名,有了对比才能发现,夫君对她的纵容,简直到了天上去。
“既然你不要,我也不勉强,那你答应我,就算是要备课,也不可太晚,莫要答应得太早,明日我会问你的左右,若是你不听,我只能停你的课了。”
“莫要停我的课,我答应你,决不熬得太晚。”这样的威胁比什么都有效,珺娘只要一想到没有课上了,就心慌得不行,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动力,只有站在讲台上,她才能成为那个人们口中的才女,才能生出几分自信。
璟娘知道,她之所以这么用功,就是为了台上的那一刻,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感到有一阵冷意冒出来,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坚持,眼下的她,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奴听叶府的人说,十一姐儿在那边过得不遂心,她那个生母不是个省油的,时常还要去她那里打秋风,靠着教书这份子工钱,只怕有一半都要贴了去。”迎出来的听潮知道她在想什么,将一早就打听好的消息说了出来。
难怪,璟娘无语地摇摇头,有那么一个生母,就算拿了座灯去,最后能用上几天?可这种事情同样是她无能为力的,叶府的主事是她的母亲,还在几千里之外的临安呢。
“你回来得早,府里有什么事么?”既然管不了,璟娘也不想去费那个心了,左右珺娘年龄已经到了,嫁人也许就在今年,到时候分了府,还有什么可烦的,再说了,她自己还有一摊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