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的身前是一位政工干部,帮他打开房门,轻声问了一句:“要不要录像?”
“关了吧,我就是来看看他,不是问话。”
干部明白了,马上退出去把门关上,只留了他们二人在里头。
“怎么样,关了几天禁闭,你这身材见长啊。”
“托您的福,吃得好睡得香,万事不愁。”老冯嘻嘻一乐:“局座,咱们打个商量,这样的好事,能不能多来几天?”
“瞧把你能的,真当是度假来了?心里头就没有一点想法,不觉得委屈?”
局长也跟着乐了,相交几十年,对于这位老伙计,他太了解了,这还真是个天塌下来能当被盖的主儿,不说别的,就这体形,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宽心。
“相信组织相信党,在我入党的第一天,这话就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再说了,我身上的确有疑点,人家也没干屈打成招的事。”
“能有这样的认识,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局长摆摆手,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一旁的小床上,从兜里摸出那包烟,自己点了一根,然后将整包放到他手上。
“审查材料和问讯笔录我都看过了,你说的疑点,其实我也想问一问,当时你带人冲进那个院子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救下红梅?”
他的问题让老冯一怔,正在拿烟的手突然间颤抖了一下,抖抖索索地摸了半天,才将那支烟给点着。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老冯吸了一口烟,思绪随着烟雾飘到了那一天,回忆是痛苦的,这种痛苦还要加上诛心,便如同刀子在心上划过,滴得血淋淋一片。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和她只有一瞬间的眼神交流,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决绝,她不想连累亲人,不想连累我,也不想连累其他无辜的人,敌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这种危险就无法消除,因此她宁可让秘密随她而去,所以只能做出那样的举动,我理解她。”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保护她是我的责任,组织上怎么处罚我,都没有怨言。”
“没有保护好她,我们都有责任。”局长的神色和他一样黯然,敌人既然知道了她的重要性,哪怕老冯用自己当人质去交换,也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尽力了。
在帝都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安全部门首当其冲,迟迟不能结案,局长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过相比结论,那个隐藏在自己内部的奸细,才是致命的根源,看着老冯愧疚的表情,局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这次来呢,一来是看看你,二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军方发来的谍情通报,咱们的同志在极为不利的条件下,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终于一举除掉了那个叛徒。”
这句话,局长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老冯听在耳里,都有些不敢置信,他的眼中顿现激动之色,不过却努力地抑制住了,因为他很清楚,局长之所以用这么小的声音告诉他,就是为了不让房间里的摄像头拍到,要知道那是带录音的。
很明显,这是一个密级极高的情报,局里只怕没有几个人与闻,能告诉自己,那也就意味着想到这里,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局长朝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
二十多年了,老冯盼这个消息盼了二十多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一刻,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去自己的妻子墓前,告诉她以及那些无辜牺牲的同志,当年他们的血没有白流,他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局长无言地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去的。”
“本来还有一个任务,不过你没出来之前,我不想交到别人手上,你还要在这里呆上一阵,随时保持状态,做好工作的准备。”
“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敲鼓不用重锤,局长相信以他的经验,一定能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实际上,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局长就知道,老冯估计是嗅出了什么,才会表现得那么惬意,这个老家伙,突然间局长都有些羡慕他。
“生活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还是那句话,能不能让厨子做菜的时候少放点油,这么点大个地方,想跑步都没办法,不是擎等着长膘吗?”老冯苦恼地挺了挺肚子。
局长笑着摇摇头:“好,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他:“少抽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