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亲还不足半年。走到后室的门口,又稍停下来扔出一句话,这才从掀开的帘子里快步离开。
谢氏撂下的话让留梦炎跌坐在垫子上,身在士林,攻讦陷害都是寻常事,可欺负人家的未亡人那是品德败坏的表现,为世人所不齿,他可以不当这个丞相,但是绝不能戴上这个帽子,谁干的谁会这么害他,留梦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此刻,被人欺负到家门口的璟娘没有闲心去理会外面的事,同听潮她们几个将雉奴扶进里屋,她的心思就全放在了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身上,雉奴带来的大包袱就放在床边,她却不敢去拆看,生怕里头有什么令人绝望的事物。
雉奴已经昏过去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赶路,天天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几乎没有一天睡得好,加之身上的伤痛,能捱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见到璟娘的那一刻,所有支持她的那些信念全都用到了尽头,一放松下来哪里还撑得住。
娘子,女医到了。听潮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道。
快请进来。
她一听之下急忙起身,迎进屋来中年女子的正是之前为她诊脉的那一位,事情很急两人也顾不得寒喧,点个头示意之后,璟娘就将她引到了自己的榻前。
天哪女医和她带来的一个宫女合力将雉奴的衣衫解开,站在她们身后的璟娘不由得惊呼出声,两层衣衫之下,整条包裹的白纱全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就连亵衣和内衫都被波及,这还是没有解开时的样子,她无法相信解开之后会看到什么。
娘子,这是外伤,处理起来会有许多脏物,这里是你的居室吧,不如换个屋子再做计较女医没有马上动手,而是站起来同她商量。
不必了,就在此,你们只管放手施为,无论弄到何处都不打紧的。
璟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好意,雉奴的气息有些弱,她不希望这个女孩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弄脏几处床榻算得了什么就算这个屋子都毁了不行,夫君留下的那些事物除外,别的都没什么可惜的。
女医得到了她的同意,应了一声就转身开始自己的工作,纱布被一层一层地解开,伤在肩头处,创面并不算大,周围的皮肉已经在伤药的作用下开始愈合,只是路上的颠簸让一些患处重新裂开,只需要清理一下再重新涂上伤药即可,这对于女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只不过,在裹伤的时候,免不了要将人翻过来,这样一来,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就显露在了众人的眼中。好在璟娘也算知机,知道这是女儿家的私隐事,房里除了女医和她带来的宫女就只有她和听潮两个人,看到那些伤痕的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嘴,而身旁的听潮也是如此。
她其实早就知道雉奴身上有伤,两人在她成亲的时候就睡在一处,每日里的沐浴更衣多少都会看到一些,可是像今天这样的展露无疑还是令她感到震惊,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啊那些伤处就算是寻常男子也未必受得了,平日里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难怪连自家爹爹都会称奇。
璟娘想得要更深一层,她知道雉奴同夫君有过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这些伤有多少是为了夫君才受下的她的心里充满不是醋意,而是深深的敬意,因为如果它们不是在雉奴的身上,那可能就会在夫君的身上,这样的感情就是算是她也不曾有过,难怪夫君待她与别人不同,因为那是用命换来的。
这位小娘子好筋骨,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肩头这一处,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箭伤,哪个会如此狠心,朝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下狠手
女医一边感叹着一边就着宫女打来的女擦手,伤处不大,处理起来也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帮雉奴重新包扎完毕,同时也换掉了身上的衣衫,而从头到尾,伤者都没有醒来,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她曾经有个错觉,伤者不会已经过去了吧,结果探手一试,脉像和呼吸都很平稳,竟然是睡着了。
有劳尚宫了。
几步之遥,谈不上劳动,倒是你,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圣人为此还发了火,来之前让我特意嘱咐你,节哀保重,你还年轻
什么事情什么节哀。不待她的话音落下,璟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