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颇有些不平静,似乎有满腔的话又找不到人诉说,哪怕是对枕边人也不行,他不想让自家娘子担心。盖因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关系到一个位高权重的边帅生死,虽然太守从没和他说过这件事,可他又不是傻子,前后一联系,整件事情也就呼之欲出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太守让他做的第一件居然就是这么要紧的事。
对于自己的表现,张青云自认为还是不错的,不过一纸伪造的制司文书,便调动了五千之众,不但他们全军上下深信不疑,就连后到的李大帅也似乎默认了他们的行为,直到现在也没有追查的意思。张青云一直有这个信心,自己的这位东家就算干出再离谱的事,他也不以为以忤,这股信心便是来自建康之战的种种表现。
因此,当上次跟随他一同办事的亲兵将他叫出去,说是朋友有请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多半又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去做了。现在城中跟随他的两位亲兵已经奉命归他调遣,他们手里的那个黑匣子能千里传音,自幼读圣贤书,奉行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张青云对此也早就坦然处之,他相信总有一天,太守也会将用法教与他的。
啊尽管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他发现要见自己的就是刘禹本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呼出来,随即就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掩住嘴,刘禹笑着将他让进来,他在这城中露面的次数太多,保不齐哪个百姓就记得他的样子,这种时候,能够隐瞒行踪还是隐瞒的好,他之所以不瞒张青云就是因为他是自己人,有些事情要让他适应一下。
来来,坐下说,你这一路还好吧,映红有没有让你睡地板大娘那里只怕不好解释吧。说起来也怪本官,事先也没有让你有个准备,大夜里就将人给叫走了,莫怪莫怪。刘禹边招呼他边开着玩笑说道,这间小房子是那两个亲兵租住的,屋里不大,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个烛台,散发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小屋。
能为太守做些事,是某的所愿,家母她们并不知情,也没有多问,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叫太守见笑了。张青云拱手行了一礼,在桌边坐下,这位太守和他以前的那些同窗老师都不同,并不在意礼数和规矩,就是对着他手下的那些大头兵,也常常是言笑不忌,因此他并没有多少拘束。
你这么想,那本官就放心了,这一次嘛不需要你出远门,就在这建康城中。刘禹点上一支烟,说来也怪,他在后世已经慢慢不怎么吸烟了,反而在这里习惯性地就要抽上一支,张青云和杨行潜一样都不好此道,刘禹也不勉强他们,将余下的连盒一块直接扔给了两个亲兵。
城外的那些降兵还在燕子矶那边吧听到刘禹的问题,张青云点点头,这些人一直被关在那边,不但耗费了建康城中大量的兵力,每日的吃食也是不少,虽然仅仅保持着让他们不致于饿死,可由于人数太多,消耗的粮米仍是相当可观,这也没办法的事,如果和谈的时候没有涉及他们或是谈不拢,最后还不知道会如何措置。
李帅不在,城中民政应该是通判张士逊在管吧,明日里你持这个去找他,让他许你在那里行事。如本官所料不错,那些降兵中应该有人会为我所用,你去挑出一些,人数不必多,要注意两点,一是北方各路尽量都要有,二是多找那等头脑灵活些的,挑出来的人自会有人来领,到时你交与他们便是。
刘禹的计划很简单,他需要一些熟悉北方情形的当地人,这些降兵正好符合条件,当然在选中之后还会甄别一番,至于怎么用就是李十一的事了,这样当然会冒点险,但刘禹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诱惑,没有什么不能拉拢的人,毕竟他们只是些普通的军士,不可能对元人有多少忠心,而目前大宋能给他们的恐怕更多,这也是他要挑些头脑灵活的人原因。
他做这件事可不仅仅为了打探情报,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在北方扎下根,那个政权远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强大,从他诞生之日起,各种叛乱起义就没断过,各宗王之间自相残杀更是家常便饭,刘禹真有些不明白,这看上去比当年的女真人弱得多的蒙古人怎么就打得宋朝亡了国被后世的谍战剧荼毒得不行,他也想让大都城里的那个人试试,地下工作的威力。
张青云将事情记在了心中,太守已经说得很详细了,他没有什么要问的,只需要照着做就行了,张士逊在他成亲那一日来过他的家,两人算得上有一面之缘,那是一个很低调的官员,做事很勤勉,没什么架子。刘禹拿出一封文书交给他,这里的事情交待完了,他马上就要离开,淮西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