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孩儿这便动身。”
……
丰州城南,激烈的战事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神策军的数百象骑兵出场之后,战场上的惨烈程度再一次升级。象骑兵吼叫着冲入了密集的回纥人的骑兵阵中,带来的是难以描述的血腥的践踏和屠杀。
象骑兵是真正的武装到了牙齿,除了身上披着的甲胄之外,它们的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皮肤更是坚韧到寻常刀剑箭支难以穿透。象牙尖端绑着锋利的利刃,腹部两侧的象甲上安装着薄薄的向两侧伸展的尖刺利刃。再加上最可怕的象座上的十几名手持连弩的射手。这所有的一切,将每一头象骑兵都武装成了一个移动的箭塔和杀戮的机器。
特别是当它们冲入敌阵之中后,每一头象骑兵都像是到了一处狭小的瓷器店中一般。每一个动作之后,周围都是一片如瓷器碎裂般的血肉残肢。象座上的射手无情的射杀着左近的兵马,每一头大象的周边,回纥骑兵便如一茬茬的牧草一般被切割,一片一片的倒下。
两道通道各一百多骑大象的这一次冲锋践踏,留下了一条条的血肉通道,逼得回纥骑兵不得不骇然后撤。因为他们对象骑兵居然没有任何的办法来应对。或者说他们暂时没有想到办法。
但很快,在回纥兵马中横冲直闯,尽情屠杀的象骑兵便遭受到了回纥人的反击。而这一次的反击对象骑兵而言正是他们的弱点之处。回纥骑兵在刀砍箭射无果之后,他们本能的想起了他们在草原上对付暴烈的牲口的办法,那便是绳索勾套拉拽之法。这些手段对烈马狂牛都有效,那么显然对这些庞然大物也应该是有效的,因为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这些象骑虽然凶狠,但它们一旦倒下,便再也爬不起来了。于是乎,在简单的商议之后,数十名回纥骑兵取下了马鞍上永远都备着的绳索,开始对一头象骑进行验证性的攻击。
绳索呼呼反而飞舞着,一根根的绳索飞出,有的挂在了象牙上,有的挂在了象鞍上,有的套住了象座上突出的部分。几十匹战马一起飞驰用力,象骑朝着一个方向踉跄而行。终于,因为数十匹马的横向拉拽的力道太过强劲,那象骑虽然挣脱了几根绳索,但还是不免被拉的踉跄悲鸣。
象座中的弓弩手一轮齐射,射杀了那些马背上的骑士,这才解除了危机。但这么一来,回纥人却看出了这个办法是有效的,只是出动的人马太少,没能一鼓作气将其拉翻。接下来,上百骑兵冲向了象骑,上百根绳索套上了大象,上百匹马一起唿哨用力。震惊的一幕终于发生,震天的嘶鸣声中,一头象骑兵如山崩地裂一般被硬生生拉扯的翻倒在地。漫天的尘土之中,象座中的驭象人和十几名弩手翻滚而出,下一刻,他们被回纥人的弯刀统统砍杀殆尽。而大象摔倒之后,露出了他们的唯一破绽之处,便是肚皮。那里因为有着各种需要而和普通大象无异,回纥人乱箭齐射,那象骑腹部小小的白色部分不足数尺方圆之处竟然密密麻麻射了几百只羽箭。那头大象仰天哀鸣着,然后轰然仆伏,再也不动了。
众回纥人发出惊喜的呐喊声,这办法也迅速的开始推广。短短顿饭时间,竟有十余头大象被用这种办法掀翻在地,被就地射杀。凶狠强悍的象骑兵虽然威力巨大,但它的移动缓慢,身形太过庞大,也成了它们的致命弱点。一旦被掀翻,便再无丝毫的威力,只能等待死亡。
面对此情此景,已经跟随象骑兵的冲锋而推进数十步的神策军兵马均大为忧虑。象骑兵极为金贵。每一头象骑兵都是十几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培养出来,这些象骑兵本是南诏国训练的,在神策军中都是宝贝,死一头便少一头,这一连串便死了十几头,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山坡上的柳钧当然看到了这一切,象骑兵一头一头的被掀翻射杀,柳钧当然也是不愿意的。象骑兵是重骑兵中的巨无霸,柳钧可不想葬送这些象骑兵。况且象骑兵的出场已经达到了它们应该有的效果,不仅夺回了数十步的通道距离,而且对敌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它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传令,象骑兵撤回,实行第三套计划。”柳钧沉声下达了命令。
几束信号弹从幽暗的天空中划过,象骑兵在驭象人的喝令下开始掉头。回纥人洞悉他们要撤离的意图,拼命冲上来对象骑兵进攻,象骑上的弓弩手疯狂射杀对方骑兵,阻止他们上前来猎杀象骑。即便射杀无数回纥骑兵,在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内,还是有八头象骑被掀翻在地。悲鸣声中,被射杀在战场上。但剩余的两百余头象骑也终于在神策军骑兵的掩护下得以撤离战场。
巨大的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在对方阵型之后,大地停止颤抖之时,所有回纥骑兵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些庞然大物的出现以及造成的疯狂的杀戮。象骑从出现到仅仅大半个时辰而已,但它们造成了己方七八千人的伤亡。若不是满地的尸首和残肢断臂,以及地面上依旧躺在那里的几十具庞大的大象尸体,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一次,也是战事开始之后的第一次。回纥将士们心中对神策军所拥有的实力有了敬畏之意。也是第一次,他们对这场战役能否取胜,有了一丝怀疑和担心。
象骑退去,巨大的压力也随之消退。虽然回纥骑兵们依旧心有余悸,但是,对方象骑兵的被迫撤退,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暂时的胜利。象骑兵退去之后,便意味着己方可以再次占据主动,猛冲对方的防线了。
甚至无需乞扎纳力下达命令,象骑兵退去的下一刻,回纥骑兵已经组织起了下一轮的冲锋。已经被死亡和血腥激发起兽性的回纥骑兵潮水一般冲杀上前。他们想利用象骑兵撤退之时,对方阵型的松散时机发动快速的冲锋,因为很显然,对方的阵型是有弱点的。为了调动象骑兵出阵和撤退,对方骑兵的背后肯定有巨大的空隙以供周旋,面前看似密密麻麻的敌军骑兵,其实只是一道薄弱的防线而已。一旦冲破,便可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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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起落,万马奔腾。尘土血污和血肉在空中飞扬。月色已逝,东方未明之时,一切都被混沌所笼罩,人人几乎目不见物,他们仅仅凭着血性和本能往对面冲锋,心中已经没有了生死的概念。
然而,就在对方象骑兵消失在阵中的片刻之后,和象骑兵擦肩而过,从神策军后方冲出了黑压压的无数骑兵。冲锋在前方的回纥骑兵们突然发现,眼前迎上来的这只骑兵和神策军普通的骑兵有很大的不同,和之前交手的全身甲胄的重骑兵也有所不同。他们的身形更为高大,身材更为魁梧,而且几乎全部不着甲胄,赤裸着上身。这些人的肤色黝黑,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他们张开的大嘴中白森森的牙齿,他们的身子却都是一片乌黑,隐没在黯淡之中。
这还罢了,更让人恐怖的是,这些人手中拿着的兵刃。他们既不像其他骑兵那般手握陌刀,也不像重骑兵那般手持巨大的长枪,也不想自己这些人一般手中握着锋利的短兵刃。他们的人手中握着的是一些奇形怪状,长长短短的不同的兵刃。但从哪些兵刃的轮廓可以看得出,都是一些巨大沉重的重兵器。有的拿着的是满是钉刺的长柄狼牙棒,横在手中活像是街头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有的拿着的是叮当左相,刀刃长达两三尺的九环大关刀,有的干脆拿着一根粗大的棒子,还有的一手提着一柄西瓜大小的金瓜锤。
“那是什么?神策军中怎有这样的兵马?这些人不像是唐人啊。”后方的乞扎纳力惊愕的自语道。
“大将军,那是昆仑奴啊。黑皮肤,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他们是昆仑奴啊。”旁边一名将领呆呆道。
就在乞扎纳力恍然大悟的时候,柳钧手下最得意的昆仑奴重骑兵营已经正面迎上了回纥人的冲锋阵型。接下来,便是血肉横飞的时刻。重型兵器一旦击中对手,杀伤力无可言说。大关刀一刀砍下,人的身子便一分为二。狼牙棒一棒子轮上,便是大片血肉汩汩的肉洞,大铁棍一棍子扫上,便是骨断筋折飞出丈许之外。更惨的是被金瓜锤击中的士兵,脑袋被击中,便被砸的稀烂,身子被击中便凹进去一块,变得像一张纸一般的薄。
嘁哩喀喳,噼里啪啦,这交锋堪称砍瓜切菜一般。回纥骑兵们不但要应付的是对手手中的巨大的兵刃,而且还要承受那些凶狠恶煞一般黑漆漆的恐怖的脸孔,面对那些漆黑如墨,担忧白牙森森的恶鬼般的面容。一看到这样的面容,心里便先怯了三分。再看到带着风雷之声劈砍横扫过来的巨大兵器,心里又要怯三分。本来沸腾的热血,在遭遇昆仑奴兵团之后便开始冷却,变寒。
你若以为这些昆仑奴骑兵只会蛮干,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这些家伙的脑瓜子并不笨。他们的兵器可不仅仅是照着马背上的对手招呼。他们是能打什么就打什么,而且居然优先攻击的是马匹。因为兵器的特殊性,攻击战马这样的大目标很是奏效。一般兵器招呼到战马身上或许还没什么效果,但当大锤大关刀砍在马身上,战马也经受不住,瞬间便仆地成了一匹死马,那些可以利用身形的灵活而躲避兵刃的回纥骑手们也就不得不落马变成了步兵。一旦成了步兵,下场可想而知,光是四周杂沓的马蹄也会要了他们的命。崎岖不平满是尸体和垃圾的地面根本无法立足,只要一滑倒,便大事去也,定有马蹄踏上身来,然后便成了地面上肉泥中的一员。
猛然遭受到这些凶狠的昆仑奴骑兵的阻击,将回纥骑兵的冲锋之势硬生生的阻挡住。局面又成了一片混战之局。若不是昆仑奴骑兵数量不多,两条通道之中各只有一千余昆仑奴重骑的话,就凭这些家伙的强悍,便可以硬生生的将对方压回去。可惜的是数量实在太少了。
大唐之中,昆仑奴是很多的,但并非所有的昆仑奴都能成为战士。他们虽然力大无穷,但坏就坏在他们太过温顺忠心。也正是这个特点,才让以前的大唐豪族之家喜欢买昆仑奴来使唤,同时利用他们身高马大的特点作为照耀炫耀的资本。而且,绝多数的昆仑奴在来到大唐之后被阉割了,这让他们的生理上留有缺陷,变得更加如羊羔般的温顺。
柳钧建立昆仑奴兵团的主意出自于一开始他手下的几十名昆仑奴仆役。数年前,柳钧年纪尚小,尚不足以在沙场上冲锋陷阵。那时便以几十名昆仑奴作为贴身的护卫,手持重兵刃在旁保护,让柳钧在战场上驰骋纵横,却又无虞受到伤害。正是在那时候,王源和柳钧都注意到这些昆仑奴作战的优势所在。在其后这六七年的时间里,柳钧花费了巨大的精力组建了昆仑奴兵团。得昆仑奴三千余人,但淘汰的恐有上万。最多的一批是直接让人贩子去当地挑选贩运而来,无需阉割他们,完全避开了朝廷对于昆仑奴贩运的管理。当然,那时候杨国忠掌管此时,柳钧要这么干也是有条件为之的。就这样,在蜀地这几年,昆仑奴兵团成了柳钧手下的王牌,形成了他们特有的战斗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