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毛发皆白,但却极有光泽,丝毫不显老态,脸上虽有褶皱,但又并不似寻常这年纪的老者那般纵横曲折。
此刻正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打量着苏长安,似乎是要将他看个透彻。
苏长安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忍不住问道:“前辈,我可有不妥。”
太白道人闻言,在那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半躺着身子,又直视苏长安的眸子一小会之后,忽的说道:“贫道有一事相问,还请将军为我解惑。”
“何事?但说无妨。”苏长安回应道,态度极为恭敬,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将军是否欲行当年先帝于汉帝之事?”太白道人问道,眸子中的光芒愈发深邃。
这先帝指的自然是夏侯昊玉,而言中所提之事,便是当年夏侯昊玉扶持汉朝幼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苏长安闻言一愣,眸子亦在那时眯了起来,他反问道:“前辈以为长安此举不义?”
谁知太白道人却在那时摇了摇头,说道:“魏乃篡汉而立,若说不义,魏便首当其冲。”
“但古来帝王之事,从来没有义与不义,只有强者方能成其位。”
“嗯?”这样的回答倒是远远的超出了苏长安的预料,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太白道人,弄不明白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索性不再言语,反而安静的看着太白道人,等待着他的后话。
太白道人亦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但我观星台世受皇恩,却不可看得陛下大权旁落,沦为傀儡。”
说着话时,太白道人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此言看来倒不似作假。
苏长安又是一愣,随即脸上忽的浮现出一抹笑意,他眉头一挑问道:“既然前辈知晓长安欲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又何必口出此言,莫不是逼着我做那杀人的屠夫?”
说着,他周身的灵力涌动,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意在那时破体而出,笼罩向太白道人的身子。
太白道人虽为星殒,但此刻仍很虚弱,苏长安若是舍得唤出三千刀客,想要杀他并非难事。
太白道人也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的脸色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老朽活了一把年纪,死又有何惧。”
“你们天岚院行事固然有你们天岚院的道理,但老朽亦有老朽的道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斗不过你们,却也不忍看着陛下遭受折辱,一死百了岂不快哉?”
“是吗?”苏长安的眼睛在那时眯了起来,声线亦愈发阴冷,方才那磅礴的杀机在此刻愈发的浓烈,似乎下一秒他便会出刀,将这位星殒拦腰斩断。
太白道人亦在那时闭上了自己的双眸。
正如他所言,他与穆梁山合谋救出夏侯明,为的便是报大魏皇室当年的知遇之恩,可是谁知才出虎穴又入狼坑,而且不提那强得匪夷所思的穆梁山,光是这小小年纪,修为便直逼星殒苏长安他对付起来也极为困难,更不说这江东本就是他们天岚院的地方,他一个善算天机,却不善作战的星殒,如何也对付不了这庞然大物,与其这般不如以死明志,也算是对得起夏侯昊玉当年的恩德。
“将军!建业城到了!”而就在这时,马车之外忽的响起的士卒的传报声。
那一刻,方才还将他包裹着的杀意尽数散去,还不待他回过神来,苏长安的声音便在那时,自他耳畔响起。
“你既然想报皇恩,若是死了,留夏侯明一人在这江东,群狼环视,你以为他当如何活下去?”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活下去,说不定他日事情另有转机。”
“至于我苏长安是何种人?天岚院又是何种目的?你若是不好生活下去,又怎会知晓?”
这些话让太白道人一愣,他蓦然睁开双眸,却见苏长安已经站到了马车的门口。
“所以好好活下去吧,咬着牙也要活下去,带着你的小皇帝一起活下去。”
苏长安的话再次传来,说完了这些,他的身子轻轻一跃,出了马车。
“你们先回军营休整,派人给陛下安排住处,顺便统治各部三日之后来楚家大殿朝拜陛下,此事我要让天下知晓。”
耳畔传来了苏长安安排部下工作的声音。
太白道人将这些听在耳中,双眸却有些发愣。
他的脑海中还回响着苏长安方才那一番话,说不出究竟是何感受,他只是觉得事情似乎远比他所看到的还要复杂。
但正如苏长安所言,无论有多少疑惑。
只有活下去,才有解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