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时,气势无匹。
若离弦之箭易出难收。
将人心替换成剑心的秦苍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顾虑,出剑便是出剑,可不杀人,却一定要饮血!
唯有血的浇灌,才是剑身由残缺到完整的最好蜕变。
至于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倒是未必能够如剑一般完整。
可这并无太多影响。
至少对此时此刻的秦苍而言,不会有什么影响。
因为他一路走来习惯了太多的残缺。
挽残缺的剑花。
见残缺的梦境。
听残缺的琴曲。
触残缺的心灵。
他不相信完美。
但却总把理想中的完美当作一面明镜,来映照自己以及别人身上的残缺。
当这些残缺之处叠加到一定程度后,他不会成为一个因为见到太多黑暗就不再相信光明的人。
相反,他会进步。
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进步!
此时此刻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既是他的早有蓄谋,也是他的临时起意。
不过无论从哪一个方式解读,他的剑招都称不上是完美。
不完美的事物中总有着纰漏之处。
他此刻的剑也未能逃离这一点。
他的剑速极快!
他的剑势极强!
他的剑是一等一的杀伐利器。
可他这一剑刺出只有攻,并无守。
他仿佛没有给自己留一分退路,一剑刺出之后无论雨妃弦是生是死是胜是负,他都不会再有别的后手。
若他此行是抱着必杀雨妃弦的心思,不留余力地刺出一剑,当作生死的分割线,倒是无甚不妥,反而会自行抵达一剑超脱生死,不受束缚的无上妙境。
可他在见到她后,就已经表明了来意,只是想要取得那样东西。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打算真正收割她的性命。
与她动手,只是她不配合,需要他自己来寻找答案的结果。
杀心杀意皆不在此。
故而不管他这一剑的速度究竟有多快,气势究竟有多强,破绽之处始终都太明显,莫说是雨妃弦,换成其他修为还要低上一等的问道境大成强者,也将有四五成的可能躲过这一剑的袭击,并且伺机反攻。
所以此举无疑乃是大忌!
看透了其中门道的雨妃弦自然意外。
意外得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似乎不管这个男人拥有多少身份,他的身上始终都会留存着一分琴魔的特质。
琴魔,情魔。
情为执念。
挥之不去的执念。
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在经历一段可歌可泣的旷世绝恋后,有关他的记述,就可以不再全是墨黑。
好事者会从独特的角度来理解那样一段感情,并且用“情”字来解释他身上的种种黑点。
如此一来,那些本绝不会被原谅的事情也将有可能变得情有可原。
她见过那般“幸运”的魔。
也见过那般“有趣”的人。
这其中的扭转是不是算作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偷换概念她都从未去深究。
因为无论是那魔那人,都和她没有太多的交集和牵连。
有牵连的是眼前这个非但向她拔剑,更是向她出剑的男人。
他是人,也是魔。
但和那样的人不同,与那样的魔有异。
她不觉得他十恶不赦。
迄今为止,她所发现的有关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最基本的利益出发,在没有童话的现实世界里,他做事的风格,实在不值得去批判。
当然,她也没有想到谁能具备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的资格。
相反,他做的貌似已足够符合情理。
能伤人便不杀人。
能杀人便不虐人。
剑锋所指,不一定是因为什么仇恨纷争而起,也许仅仅是因为立场上的不同以及利益间的冲突。
如今的局面,便恰恰属于后者。
铿锵一声。
剑鸣破空。
也有鲜血滴落的声音夹杂。
她一手握剑,任凭剑气像切割纸张一样划破自己的娇嫩肌肤,五道指节,深深镶嵌着五道剑痕,殷红血液渗出的同时,仿佛挣不脱的锁链,困住了他的剑。
但她知晓,她困不住他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另一只手掌便是以惊涛拍岸之势向她小腹攻去。
这是契合常理但却没有征兆的一招。
因为他在那一剑刺出后浑身气机就仿佛已经悉数内敛,没有发动后续招式的打算。
太像兵法上的兵不厌诈。
雨妃弦却觉得,这更像是他的另一个“临时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