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起的时候,茶香也已四溢。
漫山茶花之中,雨妃弦一人独坐,捧一壶茶自饮。
山上的茶花是天魔门的茶花,壶中的茶叶是天魔门的茶叶,唯独她显得例外。
因为她是罗刹门主,而非天魔门中人。
她要在此等候的人,也同样不是天魔门之人。
在天魔门的统辖地域上做出这样的一件事,似乎有些反客为主。
但是她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来此之前,她已知会了柳乘风一声,并且正是在那时候,她从柳乘风那里接过了一壶热茶。
其实这个时候,她本该饮酒的。
唯有酒的味道,才配得上她此刻独特的心情。
可她不想喝,也不愿醉,她要保留着清醒,等到那个人回来为止。
无形无相的风,一次次挑动着她的发丝。
凭添风姿的同时,也迷离着她的双眼。
她很美丽,也很有魅力。
然而就坐在她一侧的男子,始终像个呆子似的不言不语,不悲不喜,就连眼神也未与她有过片刻的重合。
仿佛失去了魂魄。
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她当然不会喜欢这样的感觉。
但是她一直保持着理解。
因为他之所以会如此,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热茶渐温,温茶渐冷。
冷而复热。
雨妃弦对灵力的把握始终恰到好处,在不惊扰茶叶的情况下,就已让灵力蒸热了剩余的茶水。
只不过再饮时,相较于先前,总是少了许多味道。
略微寡淡。
略微无趣。
等待的三个时辰里,她共向身旁的男子递去七十一记目光。
无一得到回应。
而今是第七十二次,她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没有带着多少希望,然而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这般戏剧性,当你对一个人或一件事满怀期望之时,结果的落差往往是你意想不到的绝望,等到你渐渐心灰意冷时,希望的曙光却又鬼使神差地降临在了你的身上。
这便是命运最惯用的伎俩。
她一度厌烦这种伎俩,然而此番的结果,终究没有再让她失意。
“回来了。”
所有的期盼化为一句平淡的话语,她对情绪的把握就如对自己体内的灵力一般,始终是那么恰到好处,仅有温柔,没有温情。
“回来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跟着重复了这三个字,然而待得他目光扫向周围之后,他的神情和语气便在同一时间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我为何会在此地?”
惊呼之下,他发问。
“为何不能在此地?”
一笑落罢,她反问。
“而今这个时候,门主与我不是还应该在天魔门中观看演武场的魔门会武么?”
“若按常理而言,此时的确应该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可柳乘风既然都敢以一己之力战七门之力,便代表着他不会遵循常理。”
“门主还是失败了?”
“从来没有真正成功的人不会有失败一词的概念。这一次的结果不算太好,却也不算太差,因为即便是经历了柳乘风与俞燮甲那场变故,魔门会武终究还是开展了下去,而没有就此作废。”
“但我并未看见魔门会武的场景。”
“那是因为它开幕得晚,却结束地早。”
“这又是为何?”
“十签之中,柳乘风抽到了三。”
听到这一句话的秦苍终于不再那么困惑,明白了一些事情。
以签数代表每一方出场战斗的人数,“三”这一签对天魔门而言无疑最为有利。
柳三刀,柳静之,齐恒刀,皆是魔道精英榜天榜前十的人物,尤其是柳三刀,更是高居榜首。
论刀道刀法,柳三刀与齐恒刀有共通之处,论团队合作,柳三刀与柳静之本就是亲兄妹,天生就具备一定默契,自然也不会处于弱势。
反观其他魔门中的精英后辈,除了罗刹魔门的诸位圣女外,杨千帆一人一剑,褚阑珊邪气凛然,卓忆然飞刀连环单独开来个个都是高手,可与其他人放在一起,却未必能顺利发挥出成倍增加的威力。柳乘风又是强行夺签,取到了“三”数,杜绝了罗刹魔门七大圣女一同参战的可能,如此一来,最大的优势自然是向天魔门一方倾斜。
“那样的状况下,都未能削弱柳乘风境界上的优势么?是他对八荒魔珠的理解远不止表面那般浅显,还是说门主等人在与他交手的时候,有了疏忽之处?”
雨妃弦终于放下了手中茶壶,但却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根红线,边在左手腕上缠绕,边回答秦苍的问题。
“你也知道,真身夺签之前,我们是魂魄出窍,暗中相助俞燮甲,原本以为俞燮甲借来未来两魂的力量,即便不能胜过柳乘风,也能在短时间内与他拼个不相上下,届时他们推波助澜,你联系蓑衣客横生枝节,我要收官,取得渔翁之利,便非难事。然而不仅仅是柳乘风刮起的风让我没有料到,就连蓑衣客下起的雨也不符合我期待中的模样,如果这些都能归结于我的疏忽,那我的责任的确很大。”
似是听出了雨妃弦话外有话,秦苍于是歉然道:“柳乘风的风是他自己的力量,门主预测不到,情有可原,至于蓑衣客那边,细究下来,也是在下的过失。”
雨妃弦笑了笑,没有立即怪罪的意思,同样也没有追问这其中的变故具体因何而生。
她还是在用心地缠绕着手腕上的红线,顾盼之际,竟不像是魔门之主,反而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凸显她对这个世界美好一面的期待。
秦苍忽而变得极度不适应,疑惑的同时精神也高度紧张起来。
一个只相信美好的少女是绝不可能执掌罗刹魔门这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