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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子归宫,董承皇后董贵人等俱要来问细由,却叫他如何说得出口去?
堂堂的天子数百年的大汉,竟然在一个临死的贼厮口中被拿出来当做赌注,这是何等的亵渎?
当然,不能说出口的还有心底那隐藏着的另一种情绪。
对一心想着振兴汉室的少年天子来说,今日事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他那随时抖的身躯中,一半是愤怒,另一半是隐藏着的兴奋 。
今日邓贼画了一个大大的饼,若他真不治而就此死去,田丰太史慈这干人,能真依其言还军政权与朕?
若真能得邓季三郡地,数万精兵,大汉数百年余荫在,岂无再兴之机?
自董卓起乱以来,忍辱负重这许多年,终于得见大转机!只是邓贼如此令人憎恨,名声又如此之差,朕还要借其力才能得成事,若再将这份兴奋告人,还要颜面不要?
只是得其地其民其军之后,为了权利稳固,是否还要将邓季尸身从坟墓中挖出,戳骨扬灰以报前者之恨?是否还要报复于他的家眷后人?
或者人死不与计较,反倒可如光武帝对邓贼先祖邓禹般,将其册为中兴之臣,子孙得永享盛名?
对于美好的未来,少年天子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至于被河南排挤拆散的豪族世家,已经历过许多事的天子对他们倒与邓季一样,并无多少好感,不过能用则用。不能用弃之可也。
现在要担心的。就是田丰贾诩太史慈徐晃韩浩四人。能否遵邓贼之遗言,到时会不会生出其它变故来,自己能不能用得动!
只需要担心这些就可,难不成朕还要担心逆天之贼死不死么?
如此重病,如此忤逆冒犯于天,邓贼岂能再得活?
若苍天真已死呢?
呸!贼寇所语,朕岂能附之?
这是另一半兴奋之下,又隐隐藏着的一种大恐惧。死死盘踞在心中,无论如何也驱逐不开。
今日所行,带回的愤怒难以对人言,兴奋无颜对人言,恐惧不敢对人言!
邓贼病入膏肓药石难救不假,若再得天助,其当离死不远!
可是,上天真的就在自家这边么?
或许,应该是吧?
只是,万一就不在呢?
身为天子。便是上天之子,受命于天无可质疑的皇帝。也突然会害怕万一老天又突然偏心,转眷顾于邓贼。
呸!呸!呸!岂能有此等事!
只是那嬴氏,似乎也曾称受命于天的?
暴秦士民俱怨,获罪于天,岂能与我大汉相比?
若大汉未获罪于天,这些年为何瘟疫大旱蝗灾地震日食流星就没个停歇?
就如心中也有个逆贼,在与天子不停地辩论,越不欲再辩,偏就要越想,越往深里想,就越要坐立难安。
仰赖的苍天似乎并不如何可靠。
邓贼若死,便是大汉侥幸。若不死……
呸!家国事岂可凭侥幸?
若不欲坐以待毙,便只能奋起一搏?
只可恨顾升贼厮将自家送归宫内后,卒兵又复守住宫门,董承等不可使唤出去,百官亦当为软禁家中,此时竟无人可用!
且雒阳城尽为贼辈所盘踞,便有人可用,又能成得何事?
堂堂天子竟然身畔无可用之人,莫不成邓季生死之契机,便只能眼睁睁在宫中看着?
自家终究是天子,大汉正朔!身畔无人用,尚可借诸侯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