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很少有卖关子的时候,他说出“新生意”后,连不怎么认真听的秦琴都好奇起来,倒是秦举人神色不像方才那么激昂,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脸上挂着淡然微笑。
“别问,别问,这生意如何还说不好,我得仔细盘算,到时候会和你们讲。”朱达打消了众人询问的心思。
吃过晚饭,就算是周青云都有些撑不住的样子,连续紧张了几天,今日里又有大起大落,精神和身体都需要休息,到现在怎么说也是安全,人紧绷不起来了,朱达出去转了一圈,安排家丁们四人轮转值夜,这就是正常过日子的状态,每个人都能好好休息。
朱达准备凌晨值守一个时辰,其他时候睡觉休息,刚安排完,哈欠连天的秦琴就过来找他,说是秦川喊他单聊。
进了书房,和从前在郑家集时候一样,比正常人家多点了三倍的灯火,这是朱达的建议,一根蜡烛或者油灯会让视力有不可逆转的伤害,既然用得起,那就不怕耗费。
在相对明亮的烛光下,能看出秦川脸上有轻松也有疲惫,看到朱达进来关上门,秦举人摆手说道:“我在太原的时候,包括这一路回程都想着你们已经遭难,真想不到你们还活着,心头悬起的一块大石落地,现在觉得浑身都软下来,就想着早点休息。”
这份欣喜是发自内心的,朱达心头有感动也有感慨,秦川对自己的关心和亲近是真的,但他只有劫后重逢的惊喜,却少想到自己父母师父离去的悲恸,这并不是秦举人凉薄,而是关系远近不同的自然表现。
“你父母和向兄真是可惜,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却没有多久”秦川不会不提起,但只是礼貌和客气。
“我也没想到还能再和义父您见面,更想不到义父回来时候已经是举人功名,这真是双喜临门。”朱达的话也是发自真心。
秦川笑着摇头说道:“机缘巧合,考中考不中我都会回来,只不过这次有这样的大难,又被太原王家留住,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大家都要休息的时候把人喊过来单独面对,想来不是说这些感慨,果然,说完这句之后,秦举人坐直了些,示意朱达坐在自己面前,颇为严肃的询问说道:“朱达,为父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自有富贵在身,统合怀仁县和大同左卫的私盐生意和各项买卖,是给你和青云做得,这桩事若是做成,再加上你从前做生意的种种手段,一年几千两银子是有的,你又琢磨什么新生意?现如今世间我们父子彼此依靠,难道还要生分吗?”
朱达说“琢磨了个新生意”,当时的语气态度很明确,是在秦川谋划的范围之外,其他人或许没听明白,觉得还是河边新村那样的系统,秦举人何等聪慧精明,立刻就想到很多。
“义父,没有生分。”朱达回了句。
还没等他继续解释,有些生意的秦举人又是开口说道:“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秦琴将来是要嫁人的,她不会嫁到什么差的人家,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吃亏,秦家的这份财货她拿不去多少,难道你还想着把秦家的和朱家的分开算吗?义父是这样的人吗?”
“义父,你还要再娶的,再成家生子,总要给家里留一份长久些的基业。”朱达平静回答。
这说法却让秦川脸上有怒意浮现,皱眉刚要说话,朱达又是说道:“我不是生分,也不是觉得义父小气,我是想做一份大家都能分到足够的买卖,义父,你不觉得怀仁县和大同左卫太小了吗?”
“太小了?”这问题让秦川先是一愣,诧异的看向朱达,凝视片刻才摇头说道:“你倒是雄心壮志。”
“义父,白堡村和郑家集的生意难道不是怀仁县和大同左卫的局面,我们做的那么兴盛,等鞑子一到,还不是烟消云散,咱们在这怀仁县做得再大,若是再有强势来到,鞑子攻破城池,什么大老爷要强夺财货,咱们又怎么能守得住?”朱达问了句。
“鞑虏攻不破城池”秦川反驳了句,但底气不是太足,大同边镇这边被蒙古大军小股侵入不知多少次,野外劫掠,攻破城池也不知多少次,最近自开国以来怀仁县的确没有被攻破过,可这二十年大家还以为鞑虏不会入寇,连烽火燃起都麻木了,最后有这样灾难,谁又说得准。
更何况举人身份虽然贵重,可那只是在一县之地,如果真有什么大豪大佬想要强夺,其实也没有抵抗之力。
“你说这等都是天灾,若能料到地震洪水之事,何必要去读书经商,做个神仙岂不是更好。”
“义父,只局限在怀仁县这大同左卫这两处,不管是私盐还是边市都有上限,赚到的银子有限,能拿得出的实力就有限,就对抗不了天灾人祸,我们要有更大的局面,才能有更大的实力,我要琢磨的新生意就是和地盘无关,上限远远超过私盐和边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