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凯这装扮足够唬人了,谁也想不到平时挺胸叠肚的常大爷今日里居然学了个叫花子难民的打扮,破衣烂衫不说,还佝偻着腰身,谁能认得。
喊出那声之后,常凯看着朱达那边,满脸都是忐忑神色,一来担心自己被旁人认出来,二来担心朱达不能会意,把自家身份喊破,遇事临机应变只有老江湖才能做到,眼见着朱达牵马过来,这担心愈发重了。
没曾想朱达打马过来,脸上带着悲悯,翻身下马说道:“看着也是可怜,你家在何处?”
到这时候,需要随机应变的是常凯了,常捕头愕然之后才反应过来,带着哭腔沙哑嗓子说道:“老爷,小的全家都遭了难,没处回了。”
朱达从身上摸出几文钱丢在常凯面前,他们所在的位置偏僻,城门周围都是急着出城和回家的,没人会过来凑热闹。
“有什么事?”
“老常只是想过来送朱兄弟,老常一家把朱兄弟可都是当自家人看,外面现在被鞑子祸害,肯定是不太平的,朱兄弟路上一定要小心点,等到城来,老常备酒给你接风。”
二人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常凯没头没脑说了两句后,又给朱达作了个大揖,这才佝偻身子向城内去了。
朱达牵着马回到自家队伍,李和正在盯着几辆大车,周青云则是盯着那常凯的背影,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
“估摸着城外有麻烦,这人过来说一声。”
“多少人,在什么地方的麻烦?”
“他来说这个就是为了把自己撇清,这常凯精明得很,生怕我们跑回来找他算账,所以先说明白了。”
周青云眼睛眯了下,又是追问了句:“你有把握吗?”
朱达嘿嘿笑了,神情中带着自信,却又有几分不屑,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在这怀仁县地面上能有几把刀,能制得住我们的,无非是各庄的那些豪强,这一波都被鞑子和官军洗了,跑单帮那些我们怕谁?何况这波也死了不少。”
周青云点点头,拍了下佩戴的刀弓,在这个时候,城头吆喝,城下骚动,只听到“吱嘎”的声响,城门打开了。
怀仁县城内的体面人物都知道城外还不太平,可平头百姓却觉得大难已过,或者都知道不太平,可百姓们没有那么多余量可以消耗,都得出来为生计打拼,朱达雇来的这四辆大车,车把式算是消息灵通,见惯世面的人物,当然知道外面的情况,可再不出来,人吃马嚼的消耗就顶不住了,靠着养活自己和家人的牲口和大车就要贱卖了,那还不如赚个脚钱开工,至于那二十个年轻劳力,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这些日子,朱达没有限制雇工们的人身自由,干活之后随意,他也得到些消息,说有几位雇工想要找别的活计,可根本没有人理会,外面甚至还有年轻人愿意来,哪怕知道要出城做事,县城内并不是安乐窝,这些日子饿死被焚化的尸体已经有两位数了。
出了城门后,有些难民百姓在欢呼,更多的人则是紧张,在城门外的那些宅院已经重新有人住进去,甚至还能看到摆摊的贩子,这种恢复正常的气氛让人多少放松了。
给雇工们用的木枪有一半放在车上,因为大车在官道上并不好走,雇来的劳力要时刻帮着推车前行,不然的话,大车木轮往往陷进坑里就很难出来,有这么二十个壮劳力在,大车行进不会被耽搁,二十个人轮班推车跟随,不在大车边上的就分两列在,每个人都拿着木枪呈一队排列。
朱达当然没教过他们队列,只让他们一个个的跟着,五个人的队列歪歪扭扭也看不怎么出来,可这等样子被其他人看到就不同了,几辆大车两边还有手持长矛的护卫,又有两个骑马的,这可是了不得的队伍。
城内还有些王法规矩,城外那就是刀枪为王,道路上谁敢惹这样队伍的麻烦,敬畏旁观,给他们让路闪避,倒是让行进顺利了不少。
出城之后没有二里地,朱达就让队伍停了下来,吆喝着给他们讲了几句,无非是现在不太平,咱们带着货,真要贼人来了,骑马的能跑,赶车和推车的跑不远,想要能活得长久,就要用他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