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应期走的并不是正规的科举路子,是以捐粮的方式进入北京国子监读书学习,从而避开了竞争极为激烈的浙江乡试。
他先是在顺天乡试拿到了一个监生举人名额,而后接连参加会试,终于在本届会试高中一百九十三名贡士。
范应期虽然不是官宦子弟,但亦有着令人羡慕的政治资本。跟着杨博和张四维的蒲州老乡关系一般,他出身于浙江湖州府乌程县,跟吏部左侍郎董份是乌程县老乡关系。
正是有着这一层亲密的关系,范应期在国子监读书期间没少造访老乡董份,已然是为着将来进入仕途做准备。
范应期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却是没少给董份送礼。
董份对这个同乡后辈亦是有提携之意,刚是在放榜不久收到了一份厚礼,故而才会如此花费大力气想要将范应期推上状元的宝座。
虽然将范应期的名字放在第一备选,嘉靖不一定会钦点范应期为状元,但却无疑会让到范应期有着更大的机会。
林晧然听到“举贤不避亲”,这才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董份为何刚刚会突然推荐那份仅算是中上的试卷,敢情自己这个门生范应期跟董份是最亲密的同乡关系,董份是有意提倡这个老乡了。
众人一听,虽然觉得董份的做法太过于赤裸裸,却是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但没有人站出来进行反对。
毕竟董份是挂衔工部尚书的吏部左侍郎,不仅是地道的词臣出身,而且已经轮值于西苑,离入阁仅仅一小步而已。
现在董份摆明有意提携同乡范应期,秉着和光同尘的为官准则,大家还是愿意卖给对方一个面子。
徐阶似乎是乐见其成,正想要点头应承下来,结果一个声音突然坚定地道:“我反对,范应期当不得这个第一备选!”
严讷等人一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涩之色。
站出来公然反对的正是林晧然。虽然范应期若是出任状元的话,会让到他跟董份的关系更加亲密,但不论是为了公道,还是给另外二百九十九名门生一个交待,他都有理由站出来旗帜鲜明地反对。
董份跟林晧然的关系原本还算不错,只是看到林晧然竟如此不给面子,却是当即反唇相讥地道:“林侍郎,你莫不是要举荐你的高州同乡不成?”
咦?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在这十份试卷之中,却是有一个考生名为李一迪。李一迪来自于广东高州府茂名县,虽然不像董份和范应期同县这般密切,但这同为高州府的关系亦极为密切。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自然不会因为李一迪是自己高州老乡便举荐于他,却是拿起一份试卷朗声地道:“下官虽然不怕举贤避亲,但以卷子的质量论高低而论,此次伊在庭的文章观点和见解最为全面,当得起这个第一备选!”
伊在庭是南直隶苏州人士,原山东布政使司参政伊敏生的儿子,因官荫到北京国子监读书,先在顺天乡试考取监生功名,在此次会试高中。
林晧然亦是秉承着一份公心,哪怕由他点定的会元陈经伦亦是在前十之列,却是推荐在殿试发挥出色的伊在庭成为第一备选。
“他的文章我看了!虽然文章写得不错,但其观点过于激进,大明之失在于赋税萎靡,这是读书人该说的话吗?”董份当即挑起毛病道。
林晧然则是正色地回应道:“你如此指责却是过于片面,其并非是要加重百姓赋税,而是指出当下粮税收入下滑的事实,指出当今天下有不法官绅偷税漏税的弊病!”
“我看他就是故意危言耸听!说大话谁不会说,只是里面并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我看他就是包藏祸心!”董份显得激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