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的目光投向腹部，在几根主要血管部位搜索。</p>
看见了，腹主动脉局部突兀地膨大，就像在平直的血管上镶进去一面腰鼓。</p>
腹主动脉瘤！</p>
而且这个动脉瘤已经破裂，鲜红的动脉血正喷泉一样往外冒。</p>
难怪她说腰背痛，还说鬼来了。</p>
因为人体的本能已经意识到即将死亡。</p>
至于为什么是鬼来了，那是因为她既往的认知。</p>
如果她是个外国人，恐怕就会说撒旦来了。</p>
腹主动脉瘤完全可以解释家族性死亡，这种病发展隐匿，大部分人没有任何症状。</p>
瘤体越大，破裂的风险越大。所以季家人必定会在某一日发生动脉瘤破裂，早晚的事。</p>
破裂之后，除非正好在水平较高的医院，否则基本上没有抢救机会，很快就死于失血性休克。</p>
所以就会运动时死、休息时死、吃饭时死、睡觉时死……</p>
这病拖不得，王磊立刻说道：“高度怀疑腹主动脉瘤破裂，马上做术前准备、建立静脉通路、加急彩超，要杂交手术室、要自体输血。”</p>
章含妙一愣。</p>
腹主动脉瘤？</p>
这种病极其隐蔽，只有影像学检查才能发现，你怎么知道的？</p>
另外，还没做检查确认就先做术前准备了？</p>
王磊的说法，好像不符合诊疗常规吧？</p>
而且你只不过是个规培生，怎么就敢在一堆主任主治面前下命令？</p>
然而王磊话音刚落，医护人员就行动起来，护士长更是直接拎起电话，接通急诊手术室。</p>
“腹主动脉瘤破裂一例，要杂交手术室，马上手术。”</p>
杂交手术室又叫复合手术室，是具备多种功能的手术室，使得跨学科技术能运用在同一台手术上。</p>
比如季晓妮的病，就可以同时使用介入止血、开放式手术两大功能，对生命保障力度更大。</p>
另一个护士则接通彩超室，约定加急检查。</p>
老钱跟家属交代病情并签署各种同意书。</p>
华高杰询问情况，开具检查单，办理相应手续。</p>
另外两个护士飞快地建立静脉通路，并指挥着护工，将季晓妮移到推车上。</p>
章含妙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一片混乱。</p>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秃子，好像都叫他钱主任。</p>
甭管是正主任副主任，主任医生怎么能听规培的吩咐呢？</p>
听到老钱的交代，一个家属叫道：“医生你们搞错了吧？给晓妮开刀？开刀有啥用？”</p>
从季晓妮的老公到所有家属，都对老钱的说法嗤之以鼻。</p>
老钱怒道：“你们来医院不是来看病的吗？”</p>
家属反问：“你们医院能看？”</p>
“能！”</p>
老钱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家属们全都一愣，辗转多家医院，哪怕在魔都挂了著名专家的号，医生们也都是模棱两可，给不出一个结论。</p>
“能”这个字，还是第一次从医生嘴里说出。</p>
季晓妮仍旧跪在那里向鬼求饶，她完全没听到医生在说什么。</p>
但她老公愣了一下后，却猛冲到老钱面前，一把拽住老钱白大褂的领口：“你，你再说一遍！”</p>
老钱吓一跳，无数挨打挨砍的新闻出现在脑海里，他赶紧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卑微可亲，嘴里忙不迭地说道：“冷静，冷静，我是说，她的病有救。”</p>
“真的能救？”</p>
“真的能救。”</p>
“好！要是救了她，我们全家给您磕头！”</p>
听到这句话，老钱猛地松了口气，卑微的谄笑刷地一收，头一昂，单手往后一背，恢复原先的骄傲：“不用磕头，这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我跟你说……”</p>
老钱看看季晓妮，把她老公带到一边：“这是个很凶险的病，死亡率很高，不保证能救活——但绝对不是什么鬼怪索命。”</p>
“不是鬼怪就好！”</p>
男人脸上难得地浮现出轻松的表情，紧紧握住老钱的手：“医生，拜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