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庸坐在靠窗的位置,从飞机狭小的窗口向外看去——其实天色已经漆黑,凌晨的航班根本没有景色可看,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是发呆而已。
今天是他三十岁的生日,古人说:三十而立,立,应当是能立世、立业的意思。可是对刘思庸来说,三十岁的他却一无所有了。
三个月前,他还是sz市某设计策划公司所倚重的总策划,专门负责策划各类高端活动,公司的老总和他称兄道弟、手下的职员对他崇拜有加、前台的漂亮小姐姐对他暗送秋波……
可是,三个月前公司一次极其重要的涉密性质竞标,却砸在了他手上——他的策划设计,居然在中标前让竞争对手所获取,不但照搬了他的方案,还用更低的价格获得了甲方(zf)的认可。
虽然这次竞标非常重要,但对于刘思庸的公司而言,失标并不是解雇他的最大原因。最大原因是:涉密竞标的方案在只有你自己完全知晓的情况下,居然被直接竞争对手全盘掌握,任谁都会怀疑,是他收取了对方的好处,暗自把策划方案卖给了对手。这种嫌疑即使没有证据,也是公司老总所不能容忍的!
而且更令公司大佬们后怕的是,这次泄密好歹只是在竞标阶段,其后果还只是丢标。可如果是公司中标之后开始运作的阶段呢?要知道这可是和zf合作的活动啊!涉密竞标项目泄漏,会直接让公司的涉密资质大受影响,同时,公司负责人也要背负一定法律责任!后果可以说不堪设想!
解雇!公司在经过三天的研究讨论后,忍痛辞退了这位原本前途光明的优秀策划!而且,这“不光彩”的离职,更让刘思庸在整个文化传媒行业里无立足之地了——哪怕你履历优秀,都没有一个公司敢用你这“反骨仔”!
刘思庸自己很清楚,自己是无辜的,但他百口莫辩。他也曾想过调查这件事,可行业圈都对他这个“污点人”严防死守,他根本无从查起。紧接着,sz市昂贵的房贷压力、消费水平,都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压抑、苦闷、委屈、失望……诸多情绪几乎让他崩溃。
此次乘坐廉价的航班,是他拿出仅剩的积蓄,想做的一次“调整之旅”——去岛国的北部散散心,让那里的白雪皑皑,净化一下心灵,让农村朴素的生活排解俗世的纷扰。三十岁的他,需要尽快振作!
廉价的航班,往往起飞时间都很不友好,且状况多多。此刻接近凌晨一点,乘客们都登机近一小时了,飞机还停在跑道上,等待着起飞的命令。
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早早登机却没有准时起飞,给出的借口只是“机场调度”。“随时起飞”的理由更让乘客们只能坐在狭小的座位上硬等,不能回到候机厅歇息。
不少人又困又饿,加上长时间不起飞的不安,许多人已经牢骚满腹了。空姐们倒保持着优雅镇定,或许对这情况习以为常,很官方模式化地应付乘客们的不满。
刘思庸大约算是安静的少数人,他的思绪正无意识地飘飞着,窗外漆黑的夜一如深渊,吞噬着红尘。
“先生,请您关上手机,飞机很快起飞,电子设备请保持关闭状态。”
空姐悦耳的提示声忽然在刘思庸的近处响起,打断了他的神游。
“excee?”回应空姐的,是地道的米式英语。
刘思庸蓦然发现,他的前座,居然是一个穿着老式大衣,戴着羊毛围巾、圆边毡帽的黑人。他侧过半张脸,让后座的刘思庸看到了一个硕大的下巴,点缀着花白的胡渣,铜铃般的大眼睛透露着疑惑,不解地看向空姐。
歪果仁?嗯,倒也不稀奇,这毕竟是国际航班。
“rry,r……orris!”空姐马上切换成了英语模式,“(以下都用中文翻译)莫里斯先生,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关闭电子通讯设备。”
“噢,是这样……可是航班已经耽误很久了,现在也没有任何要起飞的样子,我想,在飞机跑起来之前,使用一下手机应该没问题吧?”名叫莫里斯的黑人并没有依照空姐的指示做。
空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抱歉,我们接到的指令是、随时都会起飞,所以请您配合……”
“随时,随时都一小时了,我估摸着再有一小时也飞不了,我们难道就这么干坐着吗?”莫里斯的语气倒也平和,不过言辞中也表示着不满。
“先生,这是规定。电子通讯设备会对飞机的正常运行带来干扰和影响,是有一定危害的,只要我们登上飞机,就必须保持电子通讯设备关闭。至于起飞的时间,这个并不由我们控制……”空姐看似耐心地解释,但言辞中并不打算退让。
这无疑会让久等的乘客更加烦躁,这位黑人大叔显然也不打算妥协。可空姐牢牢地掌握着“电子通讯设备会造成安全隐患”这点,言辞交锋丝毫不弱。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变大,导致飞机上的乘客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而一名职务更高的乘务人员也闻讯走了过来,开始二对一地进行劝诫了。莫里斯明显不是两个人的对手,言辞之间很快就落了下风。
“如果手机真的有那么大的安全威胁,应该不会让乘客带上飞机吧?”
一道略显平淡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用的也是地道的米式英语。
“抱歉,您说什么?”那名高级乘务人员微微一愣,把头偏向了黑人莫里斯的后排,只见一个气质沉郁的男子貌似随意地插嘴,正是此前一言不发的刘思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