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拂尘轻轻一甩,“我是谁并不重要,也改变不了天下之势,诸葛居士又必须知道?”
诸葛瑾见他谈吐不凡,便将自己的酒壶移到方士桌上,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问道:“方才仙长说,高邮之事不过刘璟的假道伐虢之策,此话怎讲?”
方士呵呵笑了起来,“我不信诸葛都督连这一点小伎俩都看不透,请神容易送神难,汉军进了广陵郡,江东还能指望他们撤走吗?”
诸葛瑾呆了一下,方士之话说中了他的心思,他也隐隐猜到了刘璟的意图不在曹军,而是在于广陵,只是他还有一点想不通。
他又问道:“如果刘璟是为了广陵,其实大可不必费此周折,直接用湖撤军来换取进驻广陵,相信吴侯也会答应。”
“诸葛都督把刘璟想得简单了,寿春协议已签署,曹操却迟迟不肯让于禁撤离江东,要不是刘璟用徐州相逼,江东曹军也绝不会北撤,可见曹操始终不肯放弃江东,刘璟当然要敲打曹操,让两万曹军进得来,却回不去,不就是最好的敲打吗?而且广陵郡明明是汉军从于禁手中夺取,与江东何干?至于湖撤军,那就要看刘璟的心情了。”
诸葛瑾默默点了点头,这个方士确实把问题看得透彻,江东无人可及,诸葛瑾心中不由生出敬佩之意,又忍不住问道:“仙长以为江东前途如何?”
方士淡淡一笑,“天数使然,何必多问?”
诸葛瑾沉默片刻,又道:“仙长能否随我去建业宫,相信吴侯一定会敬重仙长。”
方士仰头大笑,起身扬长而去,远远听他歌声传来,“长居仙乡不觉老,闲游人间辨昏晓,久闻江东多俊杰,一问方知识少,军师长史皆猪屎,不如庐江乌角佬。”
诸葛瑾听得目瞪口呆,心念一转,他忽然知道这个方士是谁了
建业宫内,诸葛瑾向孙权讲述了今天在酒馆内的遭遇,孙权神情凝重,一言不发,旁边张昭满脸冷笑和不屑,他心中暗暗恼火,居然敢骂自己为猪屎,简直是胆大妄为。
“诸葛都护居然也相信这个江湖神棍的无稽之谈吗?二十年前他骗了多少人,连曹操和刘表都被他戏弄,二十年不见,现在又出现了,还大言不惭谈论军国大事,他凭什么知道底细?自以为旁观者清,就能辱骂江东众臣,这种人就应抓起来斩示众,以免他再妖言惑众。”
诸葛瑾叹息道:“他虽然出言不逊,但也言之有理,恐怕当前的局势真被他一言说中,刘璟进攻曹军,正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他是想拿下江北广陵郡。”
大堂上沉默了,半晌,孙权才缓缓道:“如果刘璟真是为了广陵,那我也没有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他宰割,但我更关心湖内的汉军,曹军已如约北撤,那湖内的汉军几时才能撤退?我希望刘璟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
说到这,孙权又看了一眼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诸葛瑾身上,“瑜替我出使一趟濡须口,去和刘璟交涉,我希望他能给江东一个说法,江东虽弱,但也有自己底线,如果他不管江东尊严,那江东也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众人心中都暗暗叹息,吴侯这话怎么说得没有一点底气?
诸葛瑾也默默点了点头,长施一礼,“微臣绝不会让吴侯失望!”
高邮县以北约四十里处的牛角岗,五万汉军将两万疲惫饥渴的曹军团团包围,于禁下令砍光山岗上的松树,建起一圈营栅,并部署数千弓弩手和汉军对峙,但汉军只围不攻,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虽然曹军的军粮还能维持十几天,但曹军士气低迷,将士普遍厌战,仅仅被围困了天,便开始有巡哨士兵一去不归,投降了汉军。
于禁为恼怒,命令手下大将严管士兵,胆敢投降者一律当场斩杀,另一方面,他连放数十只鸽信,向驻扎淮北的曹真求援。
围困第七天,夜幕又一次笼罩在江北大地上,这时,从南面的汉军大营内无声无息驶出了十架巨型投石机,在距离牛角岗约四步时,投石机缓缓停下。
这时,曹营守军发现了黑夜中宛如巨神一般的投石机,纷纷惶恐起来,奔回营去禀报,不等于禁部署军队防御,汉军的投石机便已吱吱嘎嘎拉开了,汉军士兵在投兜内放入了硕大的黑色圆球。
黑夜中,只听见‘嘭!嘭!’的发射声响,十颗黑色圆球腾空而起,向远处的曹军大营呼啸着砸去,曹营数千士兵吓得一片惊呼,纷纷躲闪,但投掷而来的不是火油球,也不是杀伤力大的巨石。
黑色圆球在空中砰然裂开,无数纸片借着东南风纷纷扬扬飘向曹军大营,十颗黑色圆球飘出了一万余张纸片,曹军大营内发出一片惊呼声,无数士兵纷纷争抢纸条,虽然大部分都不识字,但他们却悄悄将纸片藏入怀中。
这时,于禁已闻讯快步走来,有士兵将汉军投来的纸片递给他,“将军,都是一样的纸片!”
于禁看了看上面写的字,狠狠将纸片撕得粉碎,喝令左右道:“责令所有将官收缴纸片,不准任何人私藏,违令者重打一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