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掀开被,霍地坐起身,怒视刘璟,“你不要假仁假义了,我绝不会回去!”
刘璟没有生气,他笑了笑,“为什么不回去,难道这里住得很舒服吗?”
“这和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有些战俘我不喜欢,我就会把他驱逐出去,你也是一样,我把你驱逐出荆州,愿意去哪里?随便你,明天一早走!”
说完,刘璟起身便走,孙尚香咬紧了嘴唇,就在刘璟要出帐时,她高声道:“我也是江东一员,要走我就和士兵一起走,我绝不会抛下他们独自回江东,你若要强行遣返我,我就跳江自尽!”
刘璟停住了脚步,回头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和江东士兵一起回去,明天上午,你们一起出。”
“等一等!”
孙尚香叫住了刘璟,惊讶地望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刘璟平静地说道:“我刚才说,看在你面上,把所有的江东士兵都放了,连同在庐江郡俘获的士兵,一共五万余人,全部放回江东。”
“你是和我兄长达成什么条件了吗?”孙尚香不敢相信,满脸怀疑地问道。
“尚香姑娘,你未免小看我刘璟的心胸了,当初十几万曹军战俘,我把他们都放了,可曾提过什么条件?这场战争,不是士兵们的过错,包括你,我们本不该是敌人。”
说完,刘璟淡淡一笑,挑开帐走了出去,孙尚香望着他背影消失,贝齿将嘴唇咬得白,她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心绪复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刘璟走出大帐,见鲁肃远远站在栅栏外,便走上前笑道:“敬怎么跑出来了?”
鲁肃尴尬地笑了一声,“既然州牧有意放她走,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见她为好。”
“不仅是她,所有的江东士兵我会一并放他们回乡。”
鲁肃呆住了,他心中感动万分,还没有谈判,刘璟便放人了,这种心胸谁能比得上,谁说他没有谈判诚意,鲁肃忽然躬身深行一礼,“州牧肯放我江东将士回乡,鲁肃感激涕零,我也代表吴侯和江东父老感谢州牧的仁德!”
刘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敬多说了一个字,我只说放士兵回去,可没有说放将领,敬千万不要把我想得好了。”
说完,刘璟扬长而去,鲁肃半晌才摇了摇头,能放回士兵他已经很满足了,旁边李俊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也觉得不对,州牧怎么可能把所有战俘都放回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入夜,刘璟双手枕在头下,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陶湛从被里伸出光洁的手臂,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低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我一疲惫了,睡不着!”
“哪谁让你还要那个,休息两天不行吗?”陶湛有些埋怨道。
刘璟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过了一会儿,陶湛幽幽问道:“你真决定要娶她吗?”
“谁?”
“你说呢?”
刘璟沉默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陶湛叹了口气道:“我其实并不是吃醋,我是想说,不管为什么目的娶她,既然她已经嫁给你,你就要好好待她,让她得到一个真正的丈夫,不要成为一个利益交换的牺牲。”
刘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妻会说这番话,半晌,陶湛又低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有了新,就忘了旧。”
刘璟心中感动,他转身将妻紧紧搂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结妻,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陶湛将脸贴在丈夫胸膛上,心中深深叹息一声,谁又能了解她心中的无奈和苦楚呢?
武昌城外的码头上人山人海,五万余名江东战俘列队等待登船,每个人都激动万分,终于能回家和自己亲人团聚,不少人激动得失声痛哭,原以为会终生在荆州服苦役,没想到仅仅大个月后,他们就要获得释放了。
一艘艘大船靠岸,江东士兵开始列队上船,在另一艘千石楼船上,孙尚香站在船头,默默地注视着码头上的人山人海,望着士兵们一张张无比激动的脸庞,这是对重生的感激,是一种回家的渴盼,他们的欢呼分明是一种对战争的控诉。
士兵们不再身着盔甲,而是身穿普通人的衣裳,在他们身上已经看不见战争的影,他们从士兵变成了一个个普通的农夫、渔民、商人,这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用再面对死亡,孙尚香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刻她也忽然对战争厌恶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头盔,那是她临出征前,兄长送给她的一顶银盔,她曾经无比的喜爱,而此时,孙尚香却感到它沉甸甸的,头盔上写满了杀戮。
她曾经是那么无比地狂热战争,可此时,她仿佛在战争中重生了,她眼前出现了那些被烧死、被杀死、被淹死在江中数万士兵,他们的哀叫、哭喊、求饶,那一幕幕活生生的场景深深刺痛了孙尚香。
士兵尚可一死了之,可他们的父母和妻儿该如何哀恸,他们的漫漫人生又能依靠谁?
战争啊!满足几个人的权力,却让无数士兵变成白骨,让他们家人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孙尚香深深叹口气,手一扬,将头盔扔进长江之中,转身返回了船舱。
一艘艘大船开始,连接成长长的队伍,顺着浩浩荡荡的长江向远的江东驶去